第二十回 匡超人高兴长安道 牛布衣客死芜湖关(第2/3页)

作品:《儒林外史简介

的蒋书办找了来说话见郑家房子浅。要邀到茶室里去坐匡人近日口气不同虽不说意思不肯到茶室景兰江揣知其意说道:“匡先生在此取结赴任恐不便到茶室里去坐小弟而今正要替先生接风我们而今竟到酒楼上去坐罢还冠冕些。”当下邀二人上了酒楼斟上酒来景兰江问道:“先生你这教习的官可是就有得选的么?”匡人道:“怎么不选?象我们这正途出身考的是内廷教习每日教的多是勋戚人家子弟”景兰江道:“也和平常教书一般的么?”匡人道:“不然!不然!我们在里面也和衙门一般:公座、硃墨、笔、砚摆的停当。我早上进去升了公座那学生们送书上来我只把那日子用硃笔一点他就下去了。学生都是荫袭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来就是督、抚、提、镇都在我跟前磕头。像这国子监的祭酒是我的老师他就是现任中堂的儿子中堂是太老师。前日太老师有病满朝问安的官都不见单只请我进去坐在床沿上谈了一会出来。”

蒋刑房等他说完了慢慢提起来说:“潘三哥在监里前日再三和我说听见尊驾回来了意思要会一会叙叙苦情。不知先生你意下何如?”匡人道:“潘三哥是个豪杰他不曾遇事时会着我们到酒店里坐坐鸭子是一定两只还有许多羊肉、猪肉、鸡、鱼像这店里钱数一卖的菜他都是不吃的。可惜而今受了累。本该竟到监里去看他一看只是小弟而今比不得做诸生的时候既替朝廷办事就要照依着朝廷的赏罚若到这样地方去看人便是赏罚不明了。”蒋刑房道:“这本城的官并不是你先生做着你只算去看看朋友有甚么赏罚不明?”匡人道:“二位先生这话我不该说因是知己面前不妨。潘三哥所做的这些事便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访拿他的。如今倒反走进监去看他难道说朝廷处分的他不是?这就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了。况且我在这里取结院里、司里都知道的如今设若走一走传的上边知道就是小弟一生官场之玷。这个如何行得!可好费你蒋先生的心多拜上潘三哥凡事心照。若小弟侥幸这回去就得个肥美地方到任一年半载那时带几百银子来帮衬他倒不值甚么。”两人见他说得如此大约没得辩他吃完酒各自散讫。蒋刑房自到监里回复潘三去了。

匡人取定了结也便收拾行李上船。那时先包了一只淌板船的头舱包到扬州在断河头上船。上得船来中舱先坐着两个人:一个老年的茧绸直裰丝绦朱履;一个中年的宝蓝直裰粉底皂靴都戴着方巾。匡人见是衣冠人物便同他拱手坐下问起姓名。那老年的道:“贱姓牛草字布衣。”匡人听见景兰江说过的便道:“久仰。”又问那一位牛布衣代答道:“此位冯先生尊字琢庵乃此科新贵往京师会试去的。”匡人道:“牛先生也进京么?”牛布衣道:“小弟不去要到江上边芜湖县地方寻访几个朋友因与冯先生相好偶尔同船只到扬州弟就告别另上南京船走长江去了。先生仙乡贵姓?今在那里去的?”匡人说了姓名。冯琢庵道:“先生是浙江选家。尊选有好几部弟都是见过的。”匡人道:“我的文名也够了。自从那年到杭州至今五六年考卷、墨卷、房书、行书、名家的稿子还有《四书讲韦》、《五经讲书》、《古文选本》——家里有个账共是九十五本。弟选的文章每一回出书店定要卖掉一万部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着买只愁买不到手;还有个拙稿是前年刻的而今已经翻刻过三副板。不瞒二位先生说此五省读书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书案上香火蜡烛供着‘先儒匡子之神位’。”午布衣笑道:“先生你此言误矣!所谓‘先儒’者乃已经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匡人红着脸道:“不然!所谓‘先儒’者乃先生之谓也!”牛布衣见他如此说也不和他辩。冯琢庵又问道:“操选政的还有一位马纯上选手何如?”匡人道:“这也是弟的好友。这马纯兄理法有余才气不足;所以他的选本也不甚行。选本总以行为主若是不行书店就要赔本惟有小弟的选本外国都有的!”彼此谈着。过了数日不觉已到扬州。冯琢庵、匡人换了淮安船到玉家营起旱进京去了。

牛布衣独自搭江船过了南京来到芜湖寻在浮桥口一个小庵内作寓。这庵叫做甘露庵门面三间:中间供着一尊韦驮菩萨;左边一间锁着堆些柴草;右边一间做走路。进去一个人院落六殿三间殿后两间房一间是本庵一个老和尚自己住着一间便是牛布衣住的客房。牛布衣日间出去寻访朋友晚间点了一盏灯吟哦些甚么诗词之类。老和尚见他孤踪时常煨了茶送在他房里陪着说话到一二更天。若遇清风明月的时节便同他在前面天井里谈说古今的事务甚是相得。

不想一日牛布衣病倒了请医生来一连吃了几十帖药总不见效。那日牛布衣请老和尚进房来坐在床沿上说道:“我离家一千余里客居在此多蒙老师父照顾不想而今得了这个拙病眼见得不济事了。家中并无儿女只有一个妻子年纪还不上四十岁;前日和我同来的一个朋友又进京会试去了;而今老师父就是至亲骨肉一般。我这床头箱内有六两银子我若死去即烦老师父替我买具棺木还有几件粗布衣服拿去变卖了请几众师父替我念一卷经度我升天。棺柩便寻那里一块空地把我寄放着材头上写‘大明布衣午先生之柩’不要把我烧化了倘得遇着个故乡亲戚把我的丧带回去我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