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酒七十一颗(第1/2页)

作品:《雪中悍刀行

第一章倒酒七十一颗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但对于习惯了安稳日子的老百姓们而言,不过是多了几场茶余饭后的段子谈资。看不见风雨欲来,也就不会人心惶惶。

徐凤年从北莽返回北凉以后,先是赶去铁门关截杀赵楷,回到王府以后又得一步不离照看徐渭熊,之后更是开始借助徐陈二人的谋略去铺路,直到今天,才提着一壶绿蚁酒登楼。并非不能生生挤出时间早些去听潮阁,只是徐凤年不敢那样做。

小时候腿脚孱弱,却能在听潮阁内爬上爬下十分飞快,如今即便跌境仍有二品内力,竟是走得如此缓慢。

在阁顶一坐就是将近二十年的枯槁男人,不苟言笑,北凉首席谋士赵长陵死后,被压了一头的他本该正值出头之日,为离阳王朝熟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青史上留下一份堪称浓墨重彩的评语。可他始终就在那儿闭关,为什么?谋士为明主指点江山,不就图一个死后名垂千古吗?

李义山死后无坟,也就无碑。

一坛骨灰被徐骁亲自带至边境洒下。按照李义山的说法,死无葬身之地,就是他的命,而且他也想着既然有生之年看不到徐骁带兵马踏北莽,就想着死后安静望北,由那个并不承认的徒弟去完成。这份苦心徐骁没有跟徐凤年诉说,但徐凤年何尝不知道?

徐凤年推开单薄阁门,晦暗阴潮,将绿蚁酒放在书案上,点燃案角上的铜盏油灯,笔架上悬有一杆普普通通孤苦伶仃的硬毫笔。与以往满地纷乱书籍不同,大概是徐骁亲手整理过,但屋内显得愈发空荡寂寥。小时候徐凤年很畏惧这里,既要跟这位半个师父的男人读史抄书,还要跟他下棋,一旦不合心意,就要被揍得结实,关键是都不能跟谁抱怨,更要看着他喝酒听着他的咳嗽,好像下一刻就会死于醉酒。徐凤年脚下的书案空腹中,放有一张刻线模糊的棋墩和两盒愈发摩挲圆润的黑白棋子,弯腰搬到案面上,当年为了考校并且加厚少年徐凤年的记忆力,师徒二人都是抬手指指点点悬空下棋,已经很少用到棋墩棋子,徐凤年打开棋盒,抓出一把黑子。

对坐少一人。

以前常是少了出行的徐凤年,这一次则是少了李义山。

以后更是会一直这般少下去。

徐凤年轻声道:“陈芝豹不带一兵一卒孤身去了西蜀,我树立了这样的敌手,让师父你不省心了。”

“陈芝豹走得无牵无挂,可他那些愿意为他效死的嫡系心腹,一走就是近百人。我让徐骁没有拦下他们,你要骂就骂吧。以后万一输了,肯定会有野史说第二任昏聩北凉王,纵虎归山,放任百骑入蜀,徐凤年确实不堪大任。陈芝豹将将之才仅逊色于徐骁,将兵之才更是天下独一号,到了西蜀为王,光是拉开陈字蜀王旗,恐怕不出几年就可以坐拥可战可守的数万精兵。不过我想,既然注定要跟他一战,那就干脆光明正大战上一场,就不抖搂那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了。”

“跟师父你一块在阁内闭关的南宫仆射已经出关截杀韩貂寺,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权阉是白狐儿脸的四位仇家之一。我在北莽杀第五貉之前,本以为这辈子约莫是可以一鼓作气追上他的境界,不曾想铁门关一役,就被打回原形了。好像师父你是从不排斥让我习武的,听潮九局,有一局是你跟徐骁赌我能否进入一品境,我进了一品又跌出,如今也不知是否让你失望。”

“按照你的布置,慕容桐皇带了一张入神面皮,潜伏北莽王庭。舒羞也去了襄樊城,拿十年性命换来了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不是王妃,胜似王妃。至于慕容桐皇能否落子生根,舒羞能否成功间隙赵珣和那个与我擦肩而过的陆诩,你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得起。”

“徐北枳和陈锡亮各有千秋,谁像你谁像赵长陵,目前还不好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将徐淮南的头颅留在弱水畔,徐北枳果然自己心甘情愿说出了真相。他是一个极为大气的谋士,不拘泥于帷幕之后计谋迭出,治政也十分熟稔出色,谋士必备的预知之天赋更是出类拔萃,不出意料的话,我会让他成为下任经略使的第一人选。陈锡亮虽是寒士出身,鉴赏机变文才俱是一流。你曾评点谋士,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依次层层递进,谋得自身太平,才可帮人出谋划策,谋士的谋兵才华,你说可遇不可求,自己是书生,却不推荐读书人对伐兵之事指手画脚,可以跳过此层境界,唯独不可缺少谋国之眼界,你更说北凉棋局,是无奈的治孤之局,只能险中求胜,谋士不用去刻意谋治天下,以此作为目标的话,就要拖垮北凉二十年辛苦积蓄起来的家底,而要相对愚笨地顺势而为,我不清楚徐陈二人心中所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北凉只能输一次,北莽离阳却能输上多次,我不介意夹着尾巴做人,反正这么多年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我二姐大概可以胜任谋兵之谋略重任,我会让梧桐院成为一座类似广陵王赵毅的军机要地春雪楼,谁说女子就如那绝无大器传世的龙泉窑。”

徐凤年就这样零零散散唠叨着。

他原本不是一个喜欢絮叨的人,杀敌是如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