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14)(第2/4页)
作品:《宰执天下》等着前面的文官先走。
纵然已身居高位,统掌万军,更曾屠城灭国,打得一国之君割须弃袍,但在区区几个文臣面前,却还是得避退三舍。
换作是在西域,没什么人敢给他脸色看。
北庭、西域两大都护府中,文臣的地位远不如王舜臣这位统掌军政的武将。即使两个都护府都隶属甘凉路,但官员任命、钱粮统筹、军器补给的权力,其实都操持在政事堂上。
近处的甘凉路管不到王舜臣,远处的朝廷又鞭长莫及,政事堂中还有一座铁打的靠山,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王舜臣因而也成了货真价实的西北王。
可在中原,他也仅仅是一名有功的将领,还是需要警惕的对象,稍稍桀骜一点,就是有个宰相做靠山,也压不下众论来保他。
王舜臣泄气的靠在椅背上,对儿子道,“去看书。考个进士出来,省得日后再受这般腌臜气。”
王承嗣倒了一杯茶,端给王舜臣,在旁边坐下来笑道,“儿子就要考,也只会考诸科,可不会去考进士。”
“嗯?说来听听。”
被儿子顶了,王舜臣倒没生气。
这儿子从小就聪明,五岁开蒙,十一岁开始就在军营中帮着处理庶务,甚至参赞军务。功课也没丢下,去年就成了秀才。文武双全,品貌也不差,处事虽然还有些嫩,王舜臣觉得,就是在京师之中,也没几个官宦家的子弟能跟自己儿子相比的。
王承嗣道:“进士是天子门生,诸科是宰相门生,选哪个还用说吗?考上诸科更得三伯之心。”
“你三伯父也是进士!”王舜臣道,“不考进士,怎么扬眉吐气?做了官也是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儿子可不想做官,儿子觉得做个议员,比做官更好。”
王舜臣心中不快,“什么议员,你三伯父拿出来骗人的东西!”
“儿子也的确只是胡乱说说。”王承嗣虽聪慧,却难脱少年人的倔强,“等到了京师,可以问问三伯父,三伯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王舜臣瞪了他一眼,却不再多说什么。
乱哄哄的专列一列接着一列出发了,王舜臣也在当天的晚上离开了洛阳车站,一天半后,抵达了阔别已久的东京开封。
车辆缓缓停下。
“到站了?”
王舜臣向窗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条平行的铁路,还有不知多少节车厢或单独或集中的出现在这些轨道上。
“好像还没有。”
王承嗣说着,让人叫来了车掌询问。
车掌依然诚惶诚恐,“前面举了红旗,洛阳过来的专列都在东京车站下车,站台都给占满了。”
王舜臣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是这回事。
王承嗣向外张望,前后望不到头,车厢两侧也都是一条条铁路,“这里是编组站?”
“是东京编组站。”车掌骄傲的说着,“比寻常的州城还要大。”
王舜臣的专列在洛阳编组站的站台上停了一天,他下来参观过。十余条并行的铁路,组成了巨大的洛阳编组站。十几条铁路延伸向天际,轨道上货车车厢穿行如梭,仅仅是挽马都数以百千计,比起京师天街还要让人震撼。
但比起为了消化掉五条干线铁路和七条支线铁路的运力因而变得庞大无匹、占据了外廓城东南方向大半个角落的东京编组站,还是显得袖珍得多。
而这些编组站,不过是铁路上的小小的一个点,相当于大兵站而已。更加庞大更加宏伟的是覆盖向天下各路的铁路网。
如果把天下所有铁路轨道的里程加起来——干线、支线——怕是有一万里了。其中光是维护干线铁路,就把铁路沿线的厢军甚至下位禁军都用上了。而那些支线铁路,也招纳了大量人力,马匹。
如此雄伟的工程,是先代所难以想象的。
在王舜臣现在看来,这宏伟背后,不知有多少利益在其中流动。只是这些利益,不是他这个武夫能够沾手的。
“阿爹,还等吗?”王承嗣问道。
“下车。”王舜臣知道儿子想说什么,“既然到东京了,就从这里走。”
“诺!”王承嗣高兴地应道。
做了这么多天的车,他也憋闷坏了。
车掌闻言大惊失色:“留后,这边车来车往,按制度不可下车。”
“难道本帅就得在这里耗上一天?”王舜臣微微笑着,眼睛里看不见丝毫笑意。
车掌惨白着一张脸,却还是努力拦在王舜臣父子面前,“小人不敢耽搁留后的时间,已经联络了站里,车子这就会转到前面的小站台。留后,总共八节车,这么多人若就在铁路上上下下,编组站里肯定会出乱子的。”
‘肯定会报上政事堂。’但这一句车掌却没敢说出来,这可形同威胁,眼前的这位节度留后拿相公们没辙,拿自己撒气却容易得紧。
王舜臣没发作,通情达理的问道,“转到小站台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