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15)(第1/2页)

作品:《宰执天下

送走了前来传达口谕的中使,韩家重又平静下来。

不过王旖发现,回到后院书房的丈夫脸上并无喜色,皱起的眉心处还参杂着疑惑。

王旖很少见丈夫露出这样的表情,总是自信满满的韩冈难得有皱眉的时候。

韩冈坐回躺椅上,王旖在身后为他捏着肩,轻声问,“官人,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吗?”

“不用担心,没事的。”韩冈敷衍了一句,扭了扭肩膀,道:“还是捶着吧,你手上没力气。”

“就知道使唤人。”王旖啪的用力拍了一下,倒也依言有节奏的捶了起来,又问:“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韩冈闭起眼睛,舒服的享受着,眉宇间稍稍放松了一点,“今天去你五婶婶那里,。”

“其实是娘找我去的。在家里不方便说。是为了大嫂的事。”

“大嫂的事?”韩冈想了一下,就猜到了:“……岳父岳母打算让大嫂再蘸?”

王旖的大嫂就是王雱的遗孀萧氏。在王雱去世后,三年孝期满,依然心思坚定的要为亡夫守节。

士林舆论中,主动守节的孀妇都会受到尊重。在感情上,王安石夫妇也觉得很欣慰,而且他们也不希望长孙没了母亲。不过王安石还是觉得,大儿媳正值年轻韶华的时候,总不能误了人家下半辈子。

自汉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奖励矢志守节的烈妇,但改嫁的妇人也不会受到歧视,视若平常而已。此时也是如此。甚至有的士大夫还鼓励或是乐见改嫁。比如范仲淹,其寡母就是带着他改嫁朱氏。在范仲淹中进士前,更是一直姓朱,名为朱说。所以他在为家族设立的义庄中规定,孀妇再嫁,义庄是要给钱做嫁妆,而鳏夫再娶,则一分钱没有。

不过寡妇改嫁事一般是娘家人来主持,将女儿拉回家,然后再寻一门亲事。但王安石贵为平章,天子之下一人,萧家的地位不知差了多远,王安石不发话,他们又哪里敢自作主张?

现在王安石看得开,吴氏也表示支持,还避开萧氏,拉了王旖去王安礼那里商量,看这个意思就是要全家动员说服萧氏。

“爹和娘的意思,萧家那边离得太远,还是在京城好些。就当是嫁女儿了。”

“嗯,这是好事。”韩冈点点头,表示支持,其余的他也不便多说。

王旖的手慢了下来,声音沉了,“过得也真快,一晃都四五年,栴哥也都十一了。”

“白驹过隙啊。”韩冈有着同样的感慨。

王雱的容貌,韩冈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当年在学术上争执,在新法上携手,共同应对天灾人祸,那一幕幕尤在眼前。那时候,他自己还不过是个刚入朝的小官,王雱的官位更低一点,可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自己刚刚考中了进士,文资武功皆备,正欲大展其才,而王雱则是成为了人人都羡慕的经筵官,能利用给天子讲学的机会,来维系新法。

“这一回为夫也算是做到经筵官了,不过终是比元泽迟了好些年。”

经筵。

韩冈的话提醒了王旖,让她想起方才的事,“官人,方才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想上经筵?”

“不是,是太快了。”韩冈也没再兜圈子了,“官家的性格是轻燥,可也不该反应这么快才是。经筵可是那么容易开的?才给太子上过课啊。”

王旖悲恸伤怀的情绪一下就消散不少,“可现在不就是开了吗?”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哎,终究是不省心。”

韩冈本没打算这么快再见皇帝。

在他的计划中,给太子上过两三次课后,就应能在京城里面掀起一股研究气学的风潮,与王、程两家开始正面交手。

韩冈说气学惟诚于实,只用事实说话。学术高下和道统归属姑且不论,现在他就正是打算用事实证明他更适合做帝师。

在这个以儒学为根基构筑了意识形态的时代,一切自然科学都是社会科学。当诸子百家说起寓言,当后世学者以政治性和社会性的目光去诠释经典,世人也都习惯了从自然万物中寻找微言大义的成分。

韩冈丢了三道题出来,有引人研究气学的用意,也有讽谏天子的成分,当然,培养赵佣对数学、物理的爱好,同样是重点。

反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韩冈如此自信,他所依仗的,就是除了气学,其他学派都无法对一干自然现象和实验结果作出合理的解释,而这些现象或结果,当韩冈拿起来作为武器之后,便成了无法绕过的话题。

当道统相争时,最激烈和直接的手段无法使用,最后的结局将只可能遵循韩冈所了解的历史那样发展。

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胜利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但天子的经筵,打乱了他预定的计划。

“可能上经筵终究是好事……”

韩冈叹了一口气:“天子开经筵,什么时候说过只有为夫一人?”

王旖的手停了,犹疑道:“难道说……”

“或许岳父和伯淳先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