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舒心放意行所愿(上)(第2/2页)

作品:《宰执天下

臣子:“方才韩学士有言,陕西耀州,河北祁州,有两座药王祠灵验非常,若有至亲去祈福,或有奇效。敢问吕宫保,不知这两位至亲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寝殿内顿时静了。

“好手段!”章惇喃喃低语。

蔡确和韩缜也立刻抬眼望向韩冈,眼里只有震惊。

三人都是人精,一下便想得通透。

吕公著也是气焰一收,一下就怔住了。看看赵颢,又看看韩冈,难以置信的再转回来:“难道太后……”

“长辈的过错,做晚辈的怎么敢说?”向皇后态度强硬。

在内有丈夫的支持,在外又有几名宰执和韩冈等重臣辅佐,而且还抓着太后和雍王的把柄,一下就变得底气十足。

吕公著低下了头:“臣无话可说。”

他前面纵然已经服软,只是要维持一下体面,但他决然没想到,事情的性质会这么严重。

若皇后所言为实。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没人能说天子半句不是,而都会指责太后不识大体,雍王有不轨之心。以太后和雍王的今夜表现,王珪用武姜和共叔段来比喻,并没有太多不合适的地方。

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韩冈的脚尖,吕公著心头憋得发慌。眼下的一切全都是这个灌园小儿带来的结果。

以吕公著的才智,就算只有向皇后的几句话,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来说,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如果是自己私底下劝说,纵然艰难一点,但使太后点头同意,让两位亲王出外为天子祈福,还是可以做到的。可这话换成是韩冈开口,那么听在高太后的耳朵里,就只有四个字——包藏祸心。

吕公著自问,换作是自己心里面也要打鼓。难道韩冈的打算就只是让人出京吗?一路上就不会做手脚?就算天子不做,也会有人想为天子分忧!

但这番心思如何能公诸于众,如何能取信于世人?人们只会说高太后太偏心,想趁长子重病,让最喜欢的次子占据皇位。当士林清议和民心全都在天子和皇后一边,那么太后、雍王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这个机会是韩冈带来的,是韩冈让天子可以理直气壮的将权同听政的资格交给皇后,而不用担心朝堂上的反弹,更不用担心皇宫内的暗流——人心向背,今夜一过,皇后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住皇宫内外。

吕公著已是哑口无言。

韩冈自吕公著身上收回了视线。从他的反应上看,朝野上应该不会有反弹了,最多也只会有点杂音。

今夜虽是百转千折,终究还是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为什么要起用旧党,因为太后将会垂帘。

为什么要无视多年心血,因为太后将会垂帘。

为什么要忍辱负重,因为太后将会垂帘。

赵顼之所以拖着残躯,百般谋算,根子就在太后身上。

只要太后无法垂帘,进而控制朝堂,那么旧党无法上台,新法不会被废,而雍王也只有回家闭门思过的份。

当权力落入皇后手中,太后在宫中的地位将会随之缩减,皇子的安全更能得到保障。换作是太后垂帘听政,那么后宫中,向皇后连站都没地方站了,至于赵佣,只能将性命托付在太后的心意上。

所以韩冈必须要赌一把。

提议二王出京,与其说是赶人,还不如说是逼赵顼和高太后撕破脸皮。刻意引发高太后的怒火,让赵顼明白妥协退让也不会有好结果。

以妥协求团结,而团结不可存。以斗争求团结……现在也不需要团结了。

要引发太后的怒火并不难。韩冈一直都清楚,太后恨自己。这并不出奇,若是自家最疼爱的儿子的名声被人毁了,而且一日一日的被世人嘲笑,韩冈也绝不会轻饶。所以自家说得任何话,落到太后的耳朵里,都会被扭曲成别有用心的图谋。

而天子这边,并不需要赵顼对太后怎么样。一边是韩冈定然被重责,以至独子性命多半难保,另一边,不过是顶撞一下母亲,又不会伤其性命。孰轻孰重,自不用多说。只要赵顼能想得到,只要敢去想,要做出韩冈想要的决定,那是必然的。

只是高太后的反应如此激烈,逼得天子痛下决断,还是超出了韩冈的预计。甚至让他暗暗心惊,高太后藏在心中的恨意不知积累了多少,恐怕已经将自己视若仇雠,一旦由她垂帘,结果当真堪忧。

幸好赌了这一把,也幸好对手是个更年期的老太太。

结局近乎完美,韩冈的思绪已经飞到了明天……应该是今天的早朝上。

宰执齐齐入宫的消息肯定是传开了,吕公著被封太子太保的消息也定然保密不了,但具体细节却不会有人知道。

届时,朝堂上的乐子不会少。

韩冈带着些许恶意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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