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远

结果，他们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外面除了风声和雨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直到上床睡觉，还是没动静。

大白这才放了心，但还是决定明天天亮立马就要动身离开长坪村，免得夜长梦多。

而杨华梅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先前一直担心娘家哥嫂们过来拿金镯子，这会子确定他们不会来了，她的心里又空落落的。

她明白，从今往后，是指望不上娘家半点帮衬了，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隔天，天还没亮呢，老王家的灶房里就冒出了袅袅炊烟。

杨华梅用昨夜剩下的五花肉汤给大白焖了一大碗面条，又往面条上面铺了两只金灿灿的荷包蛋。

除此外还煮了五六只鸡蛋鸭蛋让大白带着路上吃。

“儿子，银两和金镯子你都收好了吗？”

大白蹲在灶膛口扒拉面条的时候，杨华梅就站在边上小声问。

大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娘放心，都收好了，东西在人在，东西没，人亡！”

“鸡屁股嘴，胡说八道，大吉大利，呸呸呸！”

杨华梅的脸色都变了，不仅自己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还让大白也效仿。

大白笑了笑：“娘，我不忌讳那些，你也别太在意。”

“你这孩子咋能那么随便呢？这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总是有用的。”杨华梅有些不高兴。

但更多的还是担忧，毕竟儿子清早要出远门，身上还带着值钱的东西。

“要不，你换个日子，明天再出门吧？”她犹豫了一番，又问。

大白却无所谓的又笑，“娘，咱真不讲究那些，你信我，越随意越好，我笨就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

杨华梅没辙，只得在心里叹口气，然后默默的来到锅台里面张贴灶神爷相的位置点上了一盏灯，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垂下头轻声祈祷。

祈祷灶神爷能够保佑大白这趟出门顺风顺水，万事大吉。

……

送走了大白，天也大亮了。

杨华梅挎着脏衣裳去村口的池塘那浆洗，耳边听到的全都是关于水灾的事。

这些媳妇们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一会儿说这里破了圩，一会儿又说那里的堤坝有了缺口。

总之，各地的池塘湖泊河流好像都装得满满当当的，随时随地都要破裂似的。

有人看到杨华梅蹲在那一声不吭，主动跟她这揽话：“大白娘，听说你家大白昨日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趟，今个又走了。”杨华梅说。

那妇人便道：“这家里指不定啥时候就要淹了，别人都是往家里敢，你家俩儿子咋都还往外跑呢？”

杨华梅说：“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家俩儿子都在外面做事的做事，做生意的做生意。”

“哎呀呀，这做事和做生意啥时候做不行？人家棠伢子那还是大将军呢，这会子没日没夜的都在堤坝那儿带着大伙儿抗洪抢险，就你家两儿子是做大事儿的？一个都不回来，也不出力，这像话么？”

说话的妇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她家男人跟杨华忠交情不错，男儿和三哥儿子都在河堤干活，大媳妇还去了河堤上烧饭。

用杨若晴的话来说，这家人思想觉悟都很高，所以看到老王家这回是一个男丁都没出，大白闪现一下就跑了，这妇人肯定要说几句话来嘲讽嘲讽。

“像不像话不是你说了算，你管好你自家的事吧。”杨华梅也很不给对方面子，当即回怼回去。

那妇人冷笑：“顾头不顾腚儿的一家人，一点儿都不像是老杨家出来的人。”

“我是哪出来的人跟你没干系，你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你骂谁耗子呢？”

“我骂你咋啦？”

眼瞅着两个妇人就要掐起来，这时候，孙氏和鲍素云她们刚好也过来浆洗，于是赶紧将双方分开。

那妇人啐了口，对孙氏说：“我都不屑跟那种人说话，没半点大局观，我今个也是嘴欠，下回再不跟她扯半句了。”

孙氏对那个妇人赔着笑，小声说：“嫂子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那妇人叹口气，端起衣裳走了。

“三嫂，五嫂，多谢你们帮我解围。”

杨华梅在孙氏和鲍素云面前收敛了她先前的强硬泼辣气势，变得弱声弱气。

孙氏和鲍素云只是交换了个眼神，由孙氏说：“人家嫂子也没啥恶意，都各退一步吧。”

杨华梅有点委屈。

但孙氏和鲍素云显然没兴趣跟她这多聊，两人端着盆桶去了别处浆洗。

“三嫂，五嫂，这里有空地儿呢，一块儿洗呗。”杨华梅在后面发出邀请。

孙氏扭头说：“你洗吧，我们东西太多，还是去那边洗方便。”

这疏离又客气的语气，让杨华梅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