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处暑(6)(第1/3页)

作品:《深宫缭乱

皇帝亲自下的令,又兼内务府官员是才刚上值,正是需要讨主子的好,求主子赏识的时候,因此挑出来的东西都是御供的上品。德禄和云贝勒及四额驸围着一张八仙桌琢磨了半天,最后盘儿里剩下五只玉镯,实在难以取舍了,云贝勒说:“万岁爷的喜好,咱们这些人哪儿摸得准呢。依我之见都送进去吧,呈万岁爷御览。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总有一只能入万岁爷的眼。”

德禄说成,和云贝勒一块儿带着那五只镯子进了养心殿。

万岁爷因喀尔喀战事,招了两位心腹大臣商议,这一议便是一个时辰。德禄回来的时候发现还未叫散,便领云贝勒在配殿等候。云贝勒是老成亲王的儿子,论资排辈儿还是皇帝的叔辈儿。当然这种叔辈儿也只是心里知道,谁也不敢在皇帝跟前挺腰子说“我是你叔叔”,见了那位九五至尊,照样磕头打千儿。

云贝勒看看盘儿里的镯子,嘿了一声,“纳辛这回可是屎壳郎变唧鸟儿,一飞冲天啦。这主儿生了个好闺女,比薛中堂家的招待见。”

德禄和他原有点儿私交,当初宗室子弟都在上书房读书,云璞的年纪比皇帝长了几岁,又惯会来事儿,因此奉承得御前红人儿很熨帖。德禄也不和他见外,笑着说可不,“如今的主子娘娘算独一份儿,富荣瞎了眼,得罪了娘娘,这回没丢脑袋算造化,家姑奶奶的前程算是断送了。”

云贝勒有种捡了漏了窃喜,“他要是不坏事儿,霸揽着内务府哪里肯漏一点儿!我和四额驸这回也是托了娘娘的福了,合该心存感激才是。就是那纳辛,真没见过比这狗不拾的更不着调的,早年和我们家老爷子打过一架,他割了我们老爷子的靴腰子,一个王爷,一个辅政大臣,十二月芯儿里在鸡窝儿天井里头摔跤。我们老爷子多年不下场子,手脚早生疏了,那回吃了哑巴亏,扭伤了腰,在家躺了半个月才下地走道儿。”

德禄听了掩嘴囫囵笑,关于纳公爷的奇事儿多了,这也不是什么新闻。所谓的割靴腰子,是抢了熟人朋友所爱的□□,类似上回户部呼侍郎那样的行为。但是同样的事儿,不同的人经历,会产生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别看纳公爷官场上顺风倒,欢场上却是一身傲骨宁折不弯,就算自己错了他也和人打架。当然打架得看对手是谁,官儿比他大的,威望比他高的他都不怕,因为事儿宣扬不起来,人家比他更怕朝廷知道。这不,成亲王吃了亏,他隔天送了一对熊腰子来赔罪,把成亲王气得吹胡子瞪眼。

“多年前的事儿了,这会子就不提了。”德禄笑道,“如今高升国丈爷,往常的毛病总该改了。”

云贝勒表示怀疑,“我看悬。”

这儿正闲聊,门上三庆来回话,说军机上散了,请云大人进去。

云贝勒忙亲自捧着盘子进暖阁,先给皇帝行礼,然后把漆盘往上呈敬,说:“万岁爷,这是内府库房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奴才们见识浅,实在难分伯仲,越性儿都请来,请万岁爷决断。”

皇帝看着盘儿里的镯子,个个油光水滑,个个长得不一样。里头有一个尤其特别,清透得像水,水波间又漾出一潭深绿,要是戴在她的腕子上,一定很相宜。

皇帝伸手取出来,细细就光看,几乎看不见絮,这就很好,比她今儿那个羊脂玉的好。

他低下头,唇角曼浮起一点笑意,那笑容是御前人从没有见过的,是一种自得其乐,没有气吞山河的豪情,就是属于一个寻常人的,轻轻的欢喜。德禄记得清清楚楚,早前皇帝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表情少得可怜。自从嘤姑娘进了宫,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已经那么明显,德禄不禁老泪纵横,孤寂多年的万岁爷,内心终于丰沛起来了,嘤姑娘这回是积大德啦。

“主子瞧这个好?”德禄殷勤地说,“奴才先头和两位大人也商量来着,就瞧这个和那三彩的好。”

皇帝又看看三彩的,红白绿三色三分天下,漫漶如天上的云彩,也是极少见的品相。他嗯了声,“这两个都好,另一只呢?”

云贝勒没明白他的意思,怔怔看了德禄一眼。

德禄在御前伺候了那些年,万岁爷的思路他有时也能揣摩揣摩,便道:“主子,这类镯子都是单个的,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要是戴一对儿,一左一右跟镣铐似的,多蠢相!好物不在多,一个能买万亩良田,次一等的,十个也抵不上这一个。”

皇帝并不懂女人首饰那一套,他总以为两只手就该送一对儿,就像两个耳朵,要戴双数的耳坠子一样。既然凑不齐一双,两只各拿盒子装了,都送到头所殿就是了。云贝勒带着挑剩的回内务府去了,皇帝坐在宝座床上琢磨了半晌,最后吩咐德禄:“就说是老佛爷送的,别提朕。”

德禄正拿云锦包裹镯子,听了奇道:“主子为什么不说是您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姑娘一定喜欢的。”

是啊,她多贪财,遇上这么好的首饰,不高兴坏了才怪。但皇帝有自己的章程,只怕说是他送的,她明儿就不好意思戴了。他想看她戴那个翠镯的样子,愿意自己挑中的小物件停留在那一截皓腕上。喜欢一个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