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吃闲饭的(第1/3页)
作品:《勒胡马》李骧、李始,那都算是老牌的“投降派”了,从前就曾经多搭劝李雄去帝号,从晋朔,以免贪慕虚名而身处实祸。
你以为天子谁都能当的?既践其位,冠其号,便自然会受到四方英豪的敌视,还不如关起门来当王,要来得稳妥一些。中原既乱,群雄并起,不管是先前的晋帝,还是后来的汉帝、赵天王,乃至华帝,肯定都得先挑着同样称帝的势力打,然后才能轮得到割据称王者,那咱们又何必特意凑上去找人捶呢?先窝在后面观虎斗不好吗?
然而李骧之子李寿却反对乃父之见,说:“若阿兄先前不听范老……先生之言称帝,或者于晋时即去帝号,受晋封为王,还则罢了,今践祚既久,岂有因一纸诏书,便即改号之理啊?如此必使蜀中人心动荡,群臣皆以为阿兄懦弱,则恐怕连王都称不长久了。
“且如阿爷、大兄所语去帝号,不过为了暂时保障北线,以使我军可以顺利南取宁州而已。只是而今华、赵方激战,必无暇西顾,当面威胁我者,唯汉中周访。周士达年届花甲,去日无多,必欲伐取我国以建功,无论去不去帝号,总归是要被兵的。除非华主易汉中之守,且好言抚慰我,加阿兄王爵,否则何必急去帝号呢?”
李雄难以决断,向来以为任回多智,可惜不在身边,于是便问司徒王达与太尉李云:“我家之人主意不定,卿等外姓,看法想必更公允一些——卿等以为如何啊?”
王达道:“前晋祚几覆,全赖华主扶持,乃得烬余重燃,则华之力,较晋更强无疑矣。此前陛香有去帝号而奉晋朔之意,何况今日?当从太傅、太保所言。”
李云却道:“不然,臣以为征东将军(李寿)所言,才是正理。且今华虽受禅,建康司马睿、武昌王敦,未必肯从命;若荆扬等处亦从华朔,我等或者只能退步隐忍;若彼不从,陛下又何必降号呢?不如遣使建康、武昌,东联王敦,共抗周访,以待天下形势之变。”
李雄颔首道:“此言有理,我本晋人,承阿爷基业,帝于西陲,即便去帝号,也当仍从晋朔啊,岂能改从华朔?若丹阳王、王处仲等欲绍继晋业,论理自当相助,论势也可守望。”于是还是让李骧出面,致信华帝裴该,表示自己无意相争,希望能够和平共处,随即盛情款待华使,请他将书信带回洛阳去。同时遣使去联络司马睿和王敦。
司马睿和王敦自然一口给回绝了。最关键的问题,晋朝如今无皇帝,而只有一位晋王,倘若写信来的是成都王,即便不奉晋朔,咱们也能暂时联合一下,这李雄你还称着帝呢,我们怎么跟你论交啊,岂不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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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暂且不提,且说汉中周访,本年已经六十一岁了,深知去日无多——当年陈训说我下寿,这六十多还算下寿吗?肯定是老天嘉我志向,已经在寿数上给打了富裕了——考虑到自己于晋还算有功,于华却无勋劳,因而不顾群僚反对,坚决要发兵伐蜀。
——我得趁还活着,打出个标名凌烟阁来,将来子孙才好永继爵禄,山河带砺不替!
计划是扬声东向梓潼,以迫成都,其实南下巴中。
女婿陶瞻劝谏说:“蜀道难行,大人与其西向蜀地,不如东还荆州。否则若方伐蜀,而王敦袭我之后,又如何处啊?”
周士达慨叹道:“我岂不愿杀王敦么?奈何东出便临沔水,王敦终究坐拥数千舰,凭水争雄,我未必有胜算……不如伐蜀,王敦身在武昌,欲来攻汉中,途遥远,若遣王廙等来,则无可惧。即由道真留守南郑,为我保障后可也。”
随即问诸将,谁愿从征,谁肯担任先行啊?
诸将纷纷请命,就中站出一人来,身高七尺,腹壮三围,朝上拱手道:“某亦国家重将,周将军何以不命我为先行?”周访一看此人,不禁暗自蹙眉——你跳出来捣什么乱哪!
此人非他,正乃关中旧将高乐,前年奉了裴该之命,到汉中来协助周访练兵。且说初见高乐,周访还对他礼敬有加,寄望甚殷的,希望他能够将关中军精练的秘法,倾囊相授;然而相处了一段时间,却发现这位高将军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关中军为何善战?一是因为裴该注重生产,能够足食,所以训练强度较大,武器装备也精良;二是裴该重视思想教育,复有置司马等一系列划时代的组织革新。于此,高乐虽然久随裴该,也仅仅知晓皮毛罢了,或者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不能因应具体情况加以运用。而至于具体训练和行军布阵,基本上还是祖逖和陶侃的那一套,没太多新东西,周访也是一时名将,又哪儿用得着高乐来教啊?
所以高乐在汉中几乎无所用,每日唯醇酒妇人,受周访的供奉罢了,倒是把肚子吃大了一圈儿。
而且周访对于高乐的人品,逐渐也不大瞧得上了。重点就在于前日华使抵达,周访要先看王敦的向背,一时不肯下决断,结果高乐打包行李,竟然打断悄悄落跑……好在陶瞻事先有所防范,生怕高乐逃回长安、洛阳去告周访的刁状,导致自己从华的主张终化泡影,所以派人把他给硬生生堵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