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到底

工厂巨大设备的隆隆轰鸣消失在头顶，可漆黑的排水管道里却异常安静，虽然来自下水道的可怕气味足以把普通人熏得虚弱不堪，吐到胃都快打起结来，即便是用驱虫剂、腐物、污水与腐烂结束时产生的恶臭调制的鸡尾酒莫过于此，那样浓郁而令人作呕。

海斯几乎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他差点直接摔污水里，即便有人扶住了他，即便戴着防毒面具，他也差点把喉咙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整个突击队所有人都已经滑入了污水那慵懒的怀抱，领头的就是他们的连长，哦，现在该叫营长的欧兰尼奥斯。

这个男人就走在他们前面，小心翼翼在及腰深的污水里行走，发出湿哒哒的动静。

他的计划很成功，整个团几乎是一路毫无阻碍的穿越了轰炸区，接着在无人的荒原在快速奔袭，红海盗的守军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支“防守”部队突然出击，此时他们还在组织攻击早已人去楼空的三个高地。

可惜在最后一步，攻占军械厂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点麻烦。

之前他们估计这个工厂也就是一般规模，毕竟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著名的工业世界，撑死有点“小作坊”（帝国标准），可当侦查部队发来画面时他们都傻眼了。

虽然那个军械厂规模确实不大，但红海盗早就把工厂半要塞化了，不但部署了虚空盾，还有厚厚的护墙，以及林立的炮塔，并且该工厂还能够生产简易载具和没有什么灵魂的轻型坦克，里面的守军不需要很多，就能够把以轻步兵为主的阿布巴卡里第310步兵团拒之门外。

阿尔尼火速召集军官们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觉得凭现有的火力和兵力，完全不可能拿下这个小型要塞，而一旦受阻于坚城之下，那么只要敌人派几支部队回援，等待他们的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可这个时候要撤，也不是那么容易，很大概率他们应该防守的阵地已经丢了，这时候回头就会一头撞上敌军。

关键时候，还是提出计划的欧兰尼奥斯发挥了作用。

他通过快速的实地侦查发现了这处工厂要塞的弱点，也就是排水系统，由于工厂最初设计的原因，排水管道比较长，恰好还穿过了一个土丘，因此无法覆盖在护墙和哨兵的保护和监视范围内。

当然，红海盗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正常情况下他们一定会选择关闭排水主管道。

可是现在他们还在生产异端守军急需的武器装备，关闭排水就意味着停工，因此他们只能在敌人出现时做出这个决定，而好在阿布巴卡里第310步兵团目前还没有被发现。

欧兰尼奥斯的计划就是带一支突击队从排水管道进入工厂内，一般主排水管道肯定是连接着生产区和能源区，因为那里有大量的废水需要及时排出，他们要携带热熔炸弹冲进去，大肆破坏吸引敌人注意力，随后外面的主力同时发起猛攻，一举突破敌军的防御。

这也是一场豪赌，因为工厂内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结构和地形也是，但欧兰尼奥斯愿意亲自领导突击，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带上他信得过的人——

他的连队。

阿尔尼连想都没有多想，反正都赌了，那就一赌到底，因此同意了该方案。

于是海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不得不穿上封闭式防护服并戴上防毒面具，进入充斥着致命毒素的排水管道里。

这里不仅有工业废水，也充斥着大量生活废水，按理说没有生物可以存活，但他们走过时，还是有一些细小带壳的生物被惊动后到处乱爬。

总计六十二人，警惕的在直径超过五米的排水管中跋涉。

海斯走在队伍右侧，跟着哈谢特，他努力想要甩掉手上剩余的黏稠秽物，但毫无作用此。

“真是糟糕.”

无奈的海斯啐了口唾沫，再深呼吸，专注片刻后将听觉投射至前方。

在底巢的岁月里，他听说过很多有关于巨大排水系统的恐怖故事，从盘踞在管道里长着四条手臂的食人怪，到如烂泥一般却有着锋利牙齿的污水蠕虫，再到能够一口将人吞下肚的溃烂蟾蜍.

这使得他对那些巨大的黑暗通道有着天然的恐惧，几乎从不靠近它们。

如今他却得主动钻进去。

越过缓缓荡漾污水，在水滴飞落四溅的响声之外，还有别的，海斯好像听到恶臭弥漫的空气对着他的喃喃细语，它们模糊不清，转瞬即逝，却带着恐怖的气息。

少年下意识的握住激光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对他来说，枪可靠的外形与分量既熟悉，又舒服。

他不是一个暴力的人，但不知为何，他似乎已经对武器产生了依赖，没有枪在手边就很难安眠入睡。

队伍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一路走了数百米，污水在前方泛起阵阵涟漪，洞顶上扎根的有机生物体散出微弱光芒，照亮了水波。

最前面的欧兰尼奥斯一边移动，一边努力捕捉任何东西发出的动静——一些可能暴露位置、引人注意的无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