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昭庆殿后，钟迟迟不禁钦佩地看了皇帝陛下一眼。

李长夜笑着拉她上了御辇，吩咐道：“去胜业坊崔府！”

钟迟迟戳了他一下，贼兮兮笑道：“太后娘娘还要给陛下纳妃呢？”

王太后虽然默认了立后的事，却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等后位定了，还是要纳几个妃子，不说好不好看，陛下至今还没子嗣……”

“朕不是没应吗？”李长夜笑着搂紧了她，低声道，“太后说子嗣，我们就给她几个子嗣……”

钟迟迟推了他一下，道：“怎么给？”

想起沈三知说的药汤，心里有些焦躁。

“别急——”他安抚道，“就是你身子好好的，这种事也急不来，纳妃的事是不可能的，朕刚刚遣散后宫，又要纳妃，不是失信于天下人吗？至少三年内都不会有人敢跟朕提这个，何况——”

他低低一笑，附在她耳畔道：“朕这次亲征，身子受了伤，可再受不起后宫三千了，太后心疼朕，自然有分寸……”

钟迟迟看着他，低声道：“总是这样哄着骗着也不是办法……”

李长夜笑着亲了她一下，道：“你看承恩公府就知道，太后娘家简单，先帝没做皇帝的时候，王府里也简单，所以太后这人没什么心眼，之前她那样厌恶柳静姝，现在还不是阿姝、阿姝地叫着？你有空跟柳静姝讨教讨教，在太后面前乖一点——”

“我今天不乖吗？”钟迟迟瞪了他一眼。

“乖！乖！”皇帝陛下说认怂就认怂，陪笑道，“迟儿今天这么乖，之前你求朕的事，朕就允了！”

钟迟迟突然有些不确定。

她之前求他的，是放过薛瑶。

说实话，在她心目中，薛瑶比李长暮危险多了。

李长暮的行事还有迹可循，薛瑶这个人，就完全不懂她怎么想的。

可是，当她看到薛瑶为乔渔之死落泪时，心中突然不舍，不舍这世上少了一个惦记着乔渔的人。

“陛下只要饶她不死就行了——”钟迟迟拉着他的手轻声道，“薛瑶罪犯谋逆，又是个桀骜不驯的，不能轻易放过。”

“朕有数！”李长夜笑道，“她这么喜欢侍奉玉真大长公主，朕就赐她出家！”

这样确实不错了。

说话时，马车渐渐停下，已经到了崔府门口。

钟迟迟没有急着起身，虽然昨天是她嚷着要回崔府，可真到了门口，还是舍不得。

李长夜将她的手捉到唇边轻吻，柔声道：“立后诏书明日下达，再过八个时辰，迟儿就是朕的皇后了——”顿了顿，双眸弯起，“迟儿就是我李长夜的妻了！”

钟迟迟眼眶一热，搂住他的脖子，眨去眼中雾气，道：“只是下诏而已，还没大婚呢！”

她带着笑，故作轻松，却没料到自己会哑了声。

李长夜唇角越发上扬，抵着她的前额，语声低柔：“日子朕已经挑好了，三月初一，诸事皆宜……”

三月初一，不但诸事皆宜，还是他们相遇整整一年的日子。

她又眨了眨眼，这次却没能眨去雾气，反而将泪珠儿眨得掉了下来。

掉了一颗，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抱紧他，将脸埋进他怀里，抽抽噎噎道：“我就、就只当着陛下哭一下，明天、明天一定高高兴兴在家等着圣旨……”

李长夜也将她抱得紧紧的，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偷偷告诉你，其实朕也感动得想哭……”

……

天授六年，腊月十五。

望日朝会上，宣读立后诏书，令宗正卿李谦亲往崔府颁旨。

不到午时，立后的事就传遍了长安城大街小巷，前来崔府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有资格上门道喜的人，都知道崔家这个养女是怎么回事，也没几个真的敢往前凑的，因此钟迟迟在后院乐得清静。

但也有消息灵通，且敢往前凑的。

“没想到钟姐姐会做皇后——”李幼瑾看起来无比感慨，甚至还有点失落，“我还一直觉得钟姐姐和我大哥比较配呢……”

钟迟迟“呵呵”一笑，没有回应。

“不过陛下竟然会为钟姐姐遣散后宫，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钟姐姐呢！这样看来，也不比我大哥差了！”李幼瑾道。

钟迟迟还是“呵呵”一笑，道：“这句话你敢当着陛下的面再说一次吗？”

李幼瑾嘻嘻一笑，爽快地说：“不敢！不敢！陛下要打我的！”

钟迟迟笑着摇了摇头，闲闲地就着茶盏喝茶。

李幼瑾突然凑近，往她脸上看了两眼，惊喜地喊道：“钟姐姐，你今天上妆了欸！”

钟迟迟放下茶盏，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若无其事问道：“是啊，好看么？”

之前去接旨的时候，侍女问她要不要上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描了下眉，抹了一点胭脂，却是她平生第一回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