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侍郎最终还是没能着急离开余杭城,城门戒严,进出的人都排查的厉害,而且他的伤口不轻,很容易露馅。

思来想去,他只好把女儿叫到了身边。

“九娘,你敢不敢一个人去里水?”傅侍郎看着女儿道。

这次他来江南奉了陛下的暗旨,查的是一桩旧案。

五年前,江南巨贪被查,当时他所贪污的银子在被送往长安时,恰好先帝驾崩,新皇继位,那笔赃银非常不凑巧的就被“水匪”给半路劫了。

陛下继位之后,朝中人心涌动,这桩案子也只能是被压下。而现在陛下已经渐渐坐稳了朝堂,对当初本应该放到他口袋里的银子自然又有了念头,于是这才有傅侍郎江南一行。

傅侍郎带着女儿一路明察暗访,来余杭城时,本来只是想带着女儿游玩。谁知来之后,却机缘巧合发现了这桩旧案竟然与两江总督有关。

这转机来的猝不及防,傅侍郎当即抓住机会拿到了一些证据,而代价则是他现在被满城通缉,连带着女儿都没有提前安置妥当。

傅九娘如今已经十一二岁,跟着父亲经历了这么些事,她也成长了不少,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怯,多了一丝勇敢。

她见父亲脸色惨白,心里自然知道是有事发生,“我能。”

“那就好。”傅侍郎白着脸道,“你和翠姑一同出城,直接去里水书院找六安先生,就说我现在身陷余杭,其他的不必多说。在去的时候,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去里水求学的。”

里水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地方,而且里水学院现在已经是江南颇有名气的学院之一,同时也是唯一接纳女子上学的地方。这样的借口,能最低的减轻怀疑。

傅九娘自然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父女俩聊了一会儿,事不宜迟,翠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带九娘出发。

城中的缉拿暂时还没查到傅侍郎的真正身份,正因为这个,傅侍郎才让女儿先出城。只要离开了余杭,进入了里水的范围,他相信到时候哪怕六安先生罩不住,青松观那边叶不会坐视不理。

“傅观主,拜托了。”傅侍郎看着紧闭的门,捂着伤口,让其方带着他离开了客栈。

城中戒严,迟早会查到客栈这里,他不能坐以待毙。

……

道观,傅杳有些闷。

这就是三娘走了的坏处。从前有人陪着聊,现在那人走了,她好像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

江掌柜他们虽然也能说,但到底隔了一层。

她的状态被竹之瞧见了,竹之坐过来道:“其实我有些好奇,厉害的鬼修我也认识一些,大多在成名之后,总能查到点从前存在的蛛丝马迹。你好像凭空出现一般,占山为王,几乎无人知道你的来历,还有那古怪的交易条件,让人心动的同时,又疑虑重重。”

“猜不到是因为你们蠢。”傅杳不介意有个人过来陪她打发这无趣的初夏时光。

“难道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傅杳喝着方家卖的蜂蜜桃子茶,“嗯哼。”方家的果茶是越做越好了,浓郁的桃香,冰凉的清茶,很合她的意。

竹之瞬间猜到了是谁,他陷入了沉默。

他这样,就差没把和钟离的恩怨写在脸上,傅杳却不去主动开口问。谈判这种事,多大都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当初她会去找竹之,可不仅仅是为了找他画一张脸。而竹之要跟她回道观,肯定也不只是为了找个住处这么简单。

大家各自有所图,无非看谁先耐心耗尽。

半晌后,竹之终于率先开口:“观主难道就不好奇我和钟离公子有什么恩怨?”

傅杳:“还成。你若是愿意说,我也能勉为其难的听听。”

“既然观主你如此勉为其难,那我就不拿成年旧事来污你的耳朵了。”竹之叶是看出来了,这位并不是那种怜惜弱小的人。你跟她讲怀柔讲策划,通通没有用,“观主你要的画像我这几日就能画好,不知这润笔费怎么个付法。”

“哎哟,不装了?”傅杳直接道。这货刚认识的时候放浪形骸,回到道观后,又一副良家妇男的作风;面对钟离时,像是曾经被他打压过的小白花模样。这变来变去的,她全程在看热闹。

“在你面前若是有用的话,那我还能继续装。”竹之已经放弃了挣扎。

“那还是别了,”傅杳道,“至于润笔费,除了给钱,一切好说。”

“一切好说?”竹之眼神有些高深莫测,“哪怕是让你杀了钟离也行?”

“当然行。”傅杳道,“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代价似乎没人能拿得出来。反倒是我欠钟离一些东西,他如果想让我拿你的人头来抵债,我倒挺动心的。”

傅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往竹之脖子周围扫了一圈,那眼神,分明像是看在哪下手比较好。

竹之:“……”接着他一笑道,“希望我不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