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凭只当听客只是开他的玩笑,并没在意,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拍,继续讲今夜的故事。

“这个事吧,是我上个月碰到的。我从国子监南下来里水,路上碰到了梅雨。大家也知道,这梅雨来了,一下能下一个月的雨,路也不好走。我就寻了家干净的客栈住着,想等雨天过了再走。

结果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半夜有人来敲门,是住我房间下面的,说是我房里太吵了,吵得他晚上睡不着觉。

大家也知道,我这个人八字轻,总能碰到奇奇怪怪的事。他这么一说,我就猜到应该是房里不太干净。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第二天想换房间,但是客栈住满了,而那小镇上又没其他的客栈,只好让小二帮我找车夫,我勉勉强强再住一天。

第二天晚上,我不敢睡,客栈房间就那么一点大,半点声响都没听到。但是到了半夜,门又被敲响了。还是昨天那个人,他手里拿着把剑,威胁说我晚上再弄出声音就剁了我。

我战战兢兢等了大半天了,被人这么一通骂,我也觉得冤哪,次日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我让小二坦白告诉我,我那房里是不是不干净。

小二让我别胡说,他这客栈里从来没出过事,也没遇到过奇奇怪怪的事。我见他不诚实,我也就干脆告诉他说这几天晚上住我楼下的住客天天半夜敲我的门,说我房里特别吵,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小二当时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说我楼下哪有房间,里面堆草料的仓库。他怕我不信,还真带我去看了,嗯,里面确实是放草料的仓库。”

说到这,冯凭苦笑道:“我一直疑神疑鬼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殊不知人家已经光明正大同我打过照面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有些出乎意料,有人少不了猜测道:“这不会是那客栈下面也埋了尸体吧,说不定那是一家黑店呢。”

“这也不无可能,”冯凭道,“不过后来店家也担心出这这种事,特地让人挖开看过,里面什么都没。后来又特地留我住了一晚上,他们都在里面陪着。到半夜时,我门又响了。不过这回去开门,外面空无一人。”

“那应该是你们人多,阳气太盛,那鬼不敢露面。”

“也许吧。”后来他离开了客栈,也不知道后面的住客会不会再遇到这个事,但这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现在已经不怕这些东西了。

冯凭看着左边右边外围围着的大鬼小鬼们,眼角有眼泪慢慢滑下。

他坚信,见多了,将来肯定就会习以为常了的。

“那客栈在什么地方?”这时傅杳问道。

冯凭想了想,道:“在修水县依泉镇,正好是柳兄的治下。”

柳赋云外放的地方就是修水县,坐得是县令的位置。

傅杳点点头,“几号房来着?”

“几号忘了,只记得是走廊里的最后一间。”冯凭道。

“原来是尾号房。据说在这种房间里,最容易遇到那些东西。”旁边有人不充道。

“是吗?”这冯凭还是第一次听说。

故事说完,冯凭又坐了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假装看不到那些东西,告辞回学院。

到了学舍后,他本想将窗户打开透透气,但是在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不对。

以前他打开窗户的时候,都不需要踮脚就能推开窗,但是今天他想推到最外面,却要轻轻踮起脚尖。

重新试了两回,依旧是如此,再看裤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脚后跟处,冯凭顿时想到了茶馆里听客的话。

他想了想,脱鞋走到墙角,然后用匕首在墙上做了个身高的标记。

……

茶摊的人一般散得不快,傅杳在听完故事后,一看天色,还不到午夜,干脆起身去了方二家。三娘和赵兴泰见了,忙跟了上去。

从方二家门进去,再出来时,眼前变成了一座陌生的小镇。

相对于方家村的热闹,这座小镇显然人气不旺,这会儿已经全都关门歇业了,只偶尔才能见到灵性的烛光。

“吉祥客栈。”赵兴泰念着左边的招牌,“冯公子说的这镇上就只有一家客栈,应该就是这家了吧。”

傅杳抬了抬下巴,“去叫门。”

“好。”

拍门拍了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光着膀子来开门了。他一见门外有女客,忙盖了件汗衫在身上,请道:“客观是住店吗?”

“都这个时辰了,自然是住店。”三娘说道:“我们要楼上最里面的一间房。”

“好的,”小二看了看赵兴泰,“几位就住一间哪?”这孤男寡女,会不会不太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二的疑虑,傅杳丢了一句“他是女扮男装”就率先朝着楼上走去。

客栈里面不是很大,至少走廊很窄。一直到最后一间房,小二这才将目光从赵兴泰身上收回来,“就是这了,我就在大堂睡着,几位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喊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