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轮台之思(三)(第1/4页)
作品:《新顺1730结局》都说君心难测,此时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体现。
刘钰不可能去问问皇帝,哎,你是不是准备在死前把黄河问题解决了?
毕竟,对皇帝来说,黄河本身是不能威胁到皇权统治的。真正威胁的,是黄河决口之后的“人”。
而皇帝觉得,可能没办法解决人的问题,所以可能会琢磨着把人解决掉。
封建帝王,屠戮百姓,如屠猪狗,这种事很正常,变种的草薙而已。
理性判断,一旦和皇帝这个在理性时代本不该存在的东西结合,那就很容易产生极为可怕的后果。
明末混乱时代,农民、贱民、矿工等,用暴力给大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因之,会让大顺的皇帝尽可能维系小农的生存;但一旦感觉可能无法维系的时候,便很有可能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一开始,刘钰听着皇帝忽然谈及轮台诏,他心里肯定是嘲讽加吐槽。
心里嘲讽说,皇帝的脑子,顶天也就到那种不谈生产力生产关系、期待几个超人的良心,搞个什么零之镇魂曲之类的东西。死前发個轮台诏,把国内的兼并问题缓解一下,让太子去做“好皇帝”。
这当然要嘲讽。
但到了后面,刘钰越听,就感觉味儿越不对。
凡事就怕对比,这味儿越发不对的情况下,刘钰觉得,这种类似“放水淹田改稻为桑”的手段,还不如一开始自己嘲讽的那种想法呢。
做事,肯定要算成本。
而做事,怕也怕算成本。
投入成本,是为了目的。
关键在于,皇帝的目的是啥?
皇帝的目的,是百姓更好的生活?还是皇权的稳固统治?
大部分时候,二者似乎外表来看没啥区别,但一旦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就会立刻露出本质。
哪怕不考虑生产力这种理性的因素,只是考虑抽象的百姓更好的维系小农生活这个目的,投入几亿两白银,也是值得的。
但如果只考虑皇权的稳固统治,实际上……是有成本更低的解决方案的。
铁路的出现,的确让皇帝增强了统治的力量。并且给皇帝塑造了另一种可行的方案。
一旦从京城到汉口的铁路大致完工;再配上海州到徐州再到皖北河南的铁路。实际上,黄泛区——大顺的黄泛区,多半是后世的黄河下游流域,而不是原本历史上花园口后的黄泛区概念——已然是一片四面皆围的死地。
按照刘钰设想的花钱移民的构想,这需要大约至少三五亿两、甚至更多的钱,才能解决。毕竟还涉及到几千万亩的耕地,挖黄河的河道,必然是最好的耕地区,因为黄河不能穿山越岭加爬坡,水往低处流嘛。
并且其中必然夹杂着反抗、混乱、以及即便做了也未必能成。
而如果皇帝真要搞点反人类的办法,那只能说,成本确实大大降低。
水一冲,死一波、杀一波。北以黄河新河道为壑、西以铁路为墙、南以富裕乡绅防止灾民南下为忠、东以大海为弱水。
到时候,不但迁徙成本大大降低,而且少了许多迁徙的怨气,顺带还能重新分配土地。
甚至,完全有可能在大量迁民之后,于黄泛区搞中唐均田制,打造成为皇权的新堡垒,极大地增强皇权的力量。
并且,在铁路出现之后,以及大顺的财政状况,这种想法,是真的有可行性的……
而且,不论是难度,还是对天下结构稳定的破坏,都比刘钰一开始以为皇帝要搞的那种轮台诏的手段,简单多了、影响也小得多。
虽然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真这么想的,可听着皇帝说的那些话,刘钰总感觉味儿很是不对,着实很慌。
于是乎,在皇帝听来,刘钰的这番话,让皇帝略微有些诧异。
就刘钰在阜宁、苏北等地的手段来看,怎么看刘钰都是个激进的变法派。
皇帝万万没想到,刘钰竟然说出来一个相对来说最为保守、最为温和的办法。
虽然这个内部的保守、温和,是以激进的对外扩张为基础的。
说温和,那自不必提,确实温和。
说保守,因为刘钰的这个想法,完全避开了改变黄河可能泛滥去的土地制度、土地私有制是否要改变的方向。并且,显然是以维系现有一切制度为基础的迁民计划。
皇帝相信以刘钰为首的枢密院那群人,对于外部世界的判断,那里集中了大顺对外部世界最了解的一群人。
而且既然刘钰说五年之内能够解决很多问题,皇帝鉴于之前的信任,也相信五年之后,财政收入翻一番颇有可能。
只是刘钰把问题直接引向了黄河问题,让皇帝有些诧异。
不提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的黄河问题,就是一滩屎,指不定哪天炸了,谁挨得近谁就得黏一身。
庙堂边缘、江湖深处,喊着解决黄河问题的人,没有威望也没有足够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