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睛，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应该是里兰籍吧？你要是再不抓紧点儿，人家等签证到期，回去了怎么办？”黄雨蒙一手撑着下巴，故意说道。

“我跟你说，你骗我别可以，骗我钱可不行。”

他出现了。

她忽然叫了一声他名字。

“又喝酒了？”

“因为一些原因，我迟了几年才看到你信，”

“哦……”

或是见黄雨蒙喝得起劲，薛烟也忍不住倒了一杯来喝，又问姜照一：“一一，你喝吗？”

他没有拒绝。

即便他从不回应，即便，她常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在纸上碎碎念，她也还是将这个习惯，坚持了四年。

米香里混合了一丝药香，也许是酿酒人在里面添了些药酒，但这种味道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更多了些醇香，味道也很甜。

“你好歹给他写了四年信，现在缘分到了，干脆就谈个恋爱嘛。”

“你先睡一觉，明天我会来找你。”

所以这会儿她们也没觉得她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好，只是看见她眼下两片倦怠青，黄雨蒙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你想怎么着都好，但还是要少熬点夜。”

“我们去结婚呀！”她说。

大约是寄托在红线上好多年执念和未散酒意所成就冲动作祟，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还得看人家有没有要长期待在这儿打算吧。”薛烟怕被火锅热气熏脱妆，一边拿出粉饼来，借着里面小镜子打量自己脸，一边说道。

即便是这般燥热夏夜，他也从不贪凉，只静等着风炉上茶煮沸了，才将用来擦头发毛巾随手扔到一旁罗汉榻上，又漫不经心地拿了竹提勺替自己舀上一杯。

走进电梯里，近乎幽闭窄小空间难免令人有些呼吸不畅，姜照一本就没有多少酒量，虽然没喝多少，但这会儿也难免有点犯迷糊。

手机屏幕上，是黄雨蒙在斯兰特朋友发来资料，右侧那张证件照尤为引人注目，一旁薛烟凑上来，只看一眼就不由赞叹：“这混血帅哥不论怎么看都还是一样惊艳啊……这么优越颜值，娱乐圈里都少见。”

姜照一豆奶喝了一半，点了点头。

“我请你们俩吃火锅，叫什么男人？”店里几乎坐满了人，十分嘈杂，服务员才拿来他们店里自酿米酒，黄雨蒙就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她怀疑它存在意义，也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幻想症，可偏偏那天夜里，

“你那天跟我说你以前不在国内，在里兰，那你还会回里兰吗？”她大约是把黄雨蒙说话记在了心里，即便是已经有些醉了，也没忘了这是一件要紧事。

“嗯？”

“是啊，这么优秀男人确实难得，”

这两天忙着画稿，她也没有机会再去他书店。

李闻寂带着一身湿润水气才从浴室里走出来，热气将他没有多少血色脸熏染出些许薄红，发梢还有水珠在往下滴。

她们都是蜀中人，薛烟更是锦城本地人，所以她们三人在一起吃火锅，也常是用不着鸳鸯锅。

“好。”

忽然移开挡在眼前手臂，姜照一睁开眼睛，在客厅明亮灯光下，她手指上那枚戒指色泽朱红，更显剔透。

他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转而拿起手机，滑下接听键。

她终于满意地笑起来，“那走吧！”

黄雨蒙和薛烟都知道姜照一有经营一个微博，从高中时她就常在上面发一些自己作品，这几年也积累了些粉丝，也常有一些公司或个人找她约稿。

姜照一摇了摇头，又端起米酒抿了一口，“在家接点插画单子，还挺自由。”

“你男朋友不来啊？”

“就一点点，”她声音有点含糊，应了他一声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听着他声音，姜照一还真从其中酝酿出了点困意，她半睁着眼睛，却很大声地应了一声：“好老公！”

事实上，她四年里寄信件太多，他当时苏醒后又急于探查灵脉枯竭，神明失踪真相，真正等他从她那些琐事繁杂书信里找到她先后留下两个地址时，已经是几个月前。

“我决定先不找工作了，”

出了电梯找到自己家门，她慢吞吞地输完密码走进玄关，身后电子门锁响起提示音，房门自动上锁。

“这根红线它应该不会骗我吧？”她忽然又出声，像在自说自话，“要不然它为什么只绑你和我，不绑别人？”

姜照一闻声抬头，

红线尽头不再是令人看不真切虚无光色，而是他带着一道狰狞伤疤苍白腕骨。

一直放在桌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薄薄眼皮微掀，亮起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