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凉州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最热闹的大街上，甚至已经被拉起了横幅。

百姓们早早的就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翘首以盼，英雄归来。

凉州百姓对于战士的崇拜，那近乎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当看见李承乾骑乘着雪白龙驹走入城门之际，城内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秦王殿下威武……”

“秦王殿下威武……”

凉州人有多崇拜战士，就有多崇拜李承乾。

这其中，不光有李世民在其中暗箱操作的缘由，还有李承乾自身的努力。

毕竟这段时间，他为凉州做了多少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

多少开始时都穷的揭不开锅的家庭，现如今也能做到顿顿有馍吃，多少家庭又因他的存在而开始能吃上肉，百姓们最清楚不过。

可是在面对这些百姓时，李晨茜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心里，还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凉州人啊。

多可爱的一群人。

可是自己这一仗打完，又有多少将士，无法再回到家乡跟亲人团聚……

有时候李承乾都忍不住在怀疑，自己打仗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而看李承乾那惆怅的模样，一旁的程怀亮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您不高兴？”

闻言，李承乾看了眼程怀亮，随后轻叹口气。

“你说，有没有那些战死将士的亲人在这人群当中？”

“你说，那些将士的亲人，在得知自己的子弟好友死在战场上后，还会不会如同现在这般高兴？”

李承乾咬了咬嘴唇：“有时候我忍不住就想问问这些人，为何明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上，还要去啊……”

若说开始时，他们是因为在家乡吃不上饭，从军就能有口饱饭吃。

那现在，他们也不愁吃喝了，他们又为了什么呢？

而听闻他这番话，程怀亮则是笑了。

“殿下，您原来不是看的听明白的么，怎么现在突然开始想这些了？”

他道：“这好像，不是殿下您的风格啊……”

“不。”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有时候，我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而已。”

李承乾摇头轻叹道：“可是现在，这想法又出现在我脑海里了，我这心里，有些不舒服。”

“好男儿，当舍家卫国。”

“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程怀亮道：“这些话，不是殿下您当初自己说出来的么，怎么现在反倒是您想不开了？”

“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

李承乾摇头苦笑道：“当初说这话的时候，可能是我自己少不更事吧……”

在没来这个时代，没见过那么多生死的时候。

或许真觉得，军卒葬沙场就只是一句充满家国情怀的话而已。

但当他亲身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见过了那么多的生死之后。

他才真正理解，这句话到底有多么残忍。

“每一名士卒的阵亡，都会使得一个家庭，亦或者几个家庭一起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人们只能看见，战争之后带来的胜利与喜悦。”

“但却看不到，在战争之后有多少人失去儿子，有多少人失去丈夫，有多少人失去父亲……”

李承乾也是亲眼看见了那些战争遗孤的生活环境之后，他才真正理解战争二字意味着什么。

可是越深入了解，他就越是讨厌战争。

而相比于战争，他更讨厌的是自己。

因为，他是那个战争发起者。

大唐近年来的战争几乎都跟他有关系，几乎每场战争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同样，几乎每次都是他亲自运送阵亡将士的骨灰回到长安城的。

说真的，他是真讨厌现在的自己。

明明讨厌战争，却又接连挑起战争。

在战争时或许因为紧张的环境还感觉不到什么。

但在战争之后，他心里要承受的苦闷与自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殿下不也说了，兵就该有个兵的样子么。”

程怀亮道：“保家卫国的兵，死在保家卫国的路上，难道不是死得其所？”

“但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李承乾摇头轻叹，道：“得了，不聊了，越聊我这心里面越是堵得慌，等回了府衙，陪我喝点酒吧。”

见到李承乾这个样子，程怀亮抿了抿嘴，终究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跟随李承乾多年，了解李承乾的脾气秉性。

他也知道，这种事情靠自己这章笨嘴去说，一点卵用都没有。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陪他喝点酒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