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罗玉静提出要求说：“我想洗头。”

苦生：“……可恶！”

翻出安魂香点上，又拿出血墨，捏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沾墨画符。止血符画过，贴上两道黄符，再用布条裹上。

人身带罪孽，下辈子为鱼虫走兽。而厉鬼连来世也没有，除非有非凡气运，修成大功德散去戾气怨气，才得再入轮回。

将罗玉静带到附近一个无人住的小庙，苦生已经将那些随身的杂物都放在那。

“为何要说对不起我？”苦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做这些事时，他手指上的铁指套不断发出叮叮的撞击声。

现在董小茶亲手杀死了彭元，在被诛邪剑除去之前，她有没有感觉到片刻的安息与快乐？她有吗？

苦生蹲在窗框上，沉默看着她，不像往日无可奈何只能大声喊可恶，这一刻的苦生显得冷漠深沉。

苦生从窗口跳下，走到她面前，在她警惕的目光中握住诛邪剑柄，止住诛邪剑的震颤：“放开。”

“我身上痒。”罗玉静看着自己两个裹起来的手说。

他臭着脸蹲到附近一棵树上，等着罗玉静也被赶出来,谁知左等右等，罗玉静一直待在那院子里不曾出来。

罗玉静不言不语，被他背在背后，开始用脑袋撞他的脑袋，苦生怀疑她是想把她自己撞死。

两人在院中僵持,眼看那妇人都要醒了，苦生蹲在那越发头疼：“快过来，我们该走了。”

罗玉静说：“你不懂。”

跟在她后面的苦生自言自语：“我教她翻.墙时，哪想得到今日？”

董小茶因着被邪法摄魂入泥人，已经无法完全凝聚人形，半身是人，半身变成一团张牙舞爪的怨气。她从泥人里被放出来，那股让苦生感应不清的怨气瞬间变得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董小茶狰狞的脸变成了她自己的脸，最终消散在苦生剑下。

等的便是她从泥人里出来的这一刻！

妇人醒了,仓惶跑出来，喊道：“阿茶！女儿！啊！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没有看那将死的彭元和吃人的厉鬼董小茶，苦生凝视着罗玉静说：“你可知晓，你今日放出厉鬼，阻我杀她，致使此人死去，这份罪孽会加诸于你之身。”

罗玉静：“你带我去找彭元,她就是要被你诛杀，在那之前我也要让她亲手先杀了彭元！”

苦生：“……不行！”

罗玉静：“我没有让你帮我洗澡，我只是说一句。”

因着失血过多，罗玉静脸颊苍白，头发乌黑，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像是个游魂女鬼。她的袖子与衣摆上都是血，神情在先前的激动高昂过后，显出些迷茫低落。

她姐姐说：“我们小静笑起来像朵向日葵，真好看。”

苦生被她气得团团转了一圈,又朝诛邪剑发气：“都是你平日纵容她！”

罗玉静的掌心被诛邪剑锋利的剑锋割开两道大大的伤口，但是，在董小茶嘻嘻的笑声与彭元痛苦的闷哼中，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屋内血腥气惹得厉鬼董小茶狂性大发，黑气钻进彭元的耳朵鼻子嘴巴里，这个生前怯懦羞涩的姑娘嘻嘻笑着，用手扯出彭元的舌头，撕开他的胸口……彭元醒了，他目眦欲裂但无法挣扎，困在床上四肢抽搐，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膛皮肉被撕开。

罗玉静难得听话，有些不知所措，老实地点点头。她之后什么也再没说，困倦地蜷缩着睡去。静谧的夜里，苦生看一会儿她的面容，抚了抚身边的诛邪剑。

无奈，苦生只得停下来给她洗头，可怜他这辈子自己都没洗过头，也可怜罗玉静，感觉头发连头皮都快给他扯掉。洗个头而已，两个人都感觉去了半条命。

她探头探脑在周围寻找,大约在找他的身影,没见到他,掩上门跑到大街上。这时候天黑下来，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她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苦生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扛着她从彭宅离开。罗玉静趴在他肩上，感觉到失血的晕眩，她身上的血腥气掩盖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

“放手！你的手，又流血了！”苦生捏着她的手腕怒道，“既然如此，日后安生些，再做今日这种事，我便不杀你，就让你做个厉鬼，收在葫芦里哪里也去不了，听到没有！”

从窗户翻进去，看见床上彭元鼻青脸肿，果真是白天和她搭话的那男人。罗玉静将泥人打碎在床前，眼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泥人里钻出来，扑向床上的彭元。

“不行，”她很快摇头，“如果有来世，对我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蹲在墙上的苦生手指一弹，将一个石子弹到屋内，打碎一个花盆，转移了屋内几人的注意。

那双曾细细清理诛邪剑的双手，此时死死攥住剑刃，鲜血顺着她的手腕往下蜿蜒，把洁白的袖子晕染成鲜红颜色。

罗玉静往后看去，董小茶伏在彭元身上，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