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上飘着小雪。

诛邪剑飞射而去,扎中一块大石的缝隙处,那处阴影中扭曲一阵，冒出黑烟,消散在空中。

“终于可以走了！”苦生跳下大石，看见罗玉静脸色苍白，在山风中颤抖。新衣服是在锦川添置，那里最多的就是素色衣衫,因此她还是一身的白。不怪许多人都将她认作女鬼，着实是因着她身上看不到生气。

为了洗去脸上那些墨迹,罗玉静在溪边坐了半日，苦生都没敢催促她。

“……”

“前面有个田庄，快天黑了，去借宿一晚吧。”

苦生：“可恶！”

罗玉静冷冷地说：“哦，恭喜。”

苦生手拿诛邪剑，连多的解释也不必，感觉到这屋舍内邪祟气息，直接找上门去。他走在前面，老翁看他无需指引，径直冲着自己女儿的房间去，忙提着衣摆跟上。

苦生：“我面上戴着封印，喝不了。”

——若不跳下来，就会被窗沿卡住，或者被扫下来。

裹着被子瑟缩在火堆前的罗玉静，面色仍然难看。苦生皱眉点上一根安神香，蹲在她面前说：“拿着。”

没等他怒多久，罗玉静从井口钻出来，手中诛邪剑插着那只黑发球。

罗玉静清楚，那是因为他怕井。两人在一起相处这些时日，罗玉静早便发现了他这毛病。她们风餐露宿，偶尔歇在破庙旧宅，总会遇到水井，他看到水井就要避开，无论如何也不会接近。

她有点恍惚，怎么还有人会对她说这种话。

谁要吃这种东西？她刚才可是眼睁睁看着那怪东西还在扭动，就连现在它还在那里敲锅盖！罗玉静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激动的红色，她咳嗽一声说：“我不吃。”

罗玉静：“……”

苦生怒道：“我放米前洗过手，洗了两遍！”

苦生又点了两支安魂香，将烟气朝她那边扇，把这地方弄得活像是个吸烟室，罗玉静又慢慢安静下来。连锅里的萝卜妖怪都安静了，可能是已经被煮熟。

见他一脚踢开女儿房门，老翁脸一皱，想说点什么，又不好开口。

苦生不在意这风雪，他最喜欢的便是大雪，尤其喜欢大雪覆在身上的感觉。

苦生说：“我自然是在给你做吃的。”

“你……”苦生迟疑一下，“满脸死气。”

“吸烟”的罗玉静神情超脱，还说道：“我不会吃的。”

他将诛邪随手插回鞘中,继续接着先前话题说道：“那墨迹非是洗不干净，只是需要多洗几次罢了,衣服虽被撕破,我也为她买了新衣,还有甚好气？”

“放开！”

罗玉静坐在藤椅上，左右两边都是高高堆起的杂物，恰好挡住寒风，营造出一个避风的位置。一把伞撑开，固定在藤椅上，挡在罗玉静与苦生头顶，只是苦生走得快，那雪斜斜飞来，都落在他身上。

罗玉静忽然明白先前误会了他，这大约是珍贵的药。她将手中最后一碗汤推到他面前：“你喝。”

她回头喊：“诛邪剑。”

饶是吸安魂烟，吸得整个人不由自主变平静的罗玉静，都有点维持不住自己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主动问道：“你在炼丹？炼药？”

“你在此处等我。”将诛邪剑留下，苦生扭头大步走出去，没过多久，他头发乱糟糟，带着一身草屑，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白萝卜回来。

这个“冷冷”并非指她的语气，而是指她这个人此时的状态——初冬时节，这地界天气寒冷，在山间清洗这么久，可不就是快要冻死了。

这一刻，她清晰感觉到饥饿，忍不住更大口地吞咽这一碗汤。随着汤落进腹中，她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并非痛苦的眼泪。一些细微的快乐和满足感从身体里涌出，这都是她已经失去了很久的情绪。

罗玉静说：“我知道了，你是在封印妖魔鬼怪。”

苦生一噎，转头寻个地方，生起火堆让她缓一缓。

前去田庄投宿，一个老翁带两个庄客来开门，苦生一看便道：“你庄上有邪祟，我能诛邪。”

他蹲在附近一个高高的大石上，背对着下面溪边清洗的罗玉静，对插在自己脚边的诛邪剑念叨。

苦生抱着胳膊，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等到锅里飘出一股奇特的香味，他撕开符咒，打开锅盖。铺天盖地的浓香瞬间与热腾腾的白汽一同涌出，普普通通的白米汤竟然煮成了金色。

苦生：“！！！”

“不吃你，赶紧走。”苦生臭着脸说。

“这是……什么？”她听见自己漂浮的声音。

提上那扭动的萝卜再度走出去，而后苦生又风风火火端着锅回来，将锅往那火堆上一放。

一瞬间，她死去多时的味蕾被唤醒，她口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鲜香滋味。

“嗯。”苦生闷声不乐。

他也跳了起来，但是往前走两步，又不敢继续接近，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