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神龛院落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她的氏神。他坐在神龛之外的走廊上，正凝视着先前她栽下的那株蔷薇。它生命力顽强，已经长出许多新叶，甚至还有一朵小小的花苞，不知何时就会开放了。

“我不！我不要，明天，秦氏神明天才会来，我们还有机会，我可以现在去用尽一切办法杀光他的族人……”

罗玉安：“咳咳咳！”为什么这种要决斗的氛围下突然一本正经说这个！

罗玉安连夜回旧宅，林道中只有一辆车子在穿行，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将车子吞没进去。这个时间的旧宅是最安静无声的，随同的人都露出些疲倦的神态，罗玉安让她们各自去休息，独自走向神龛。

罗玉安倚在门边看他，觉得他如同幽蓝池塘上一朵朦胧的白色睡莲，宁静而美丽。

坐起身，梁氏神撩开垂下的头发，一手抚着胸膛，“我明白，所以阿季就好好沉睡吧。”

齐季说着说着，对上梁氏神的视线，狰狞的神色逐渐变得迷茫。

“吞噬了他，会助我蜕壳，你也很快便不用再惧怕阳光了。”氏神抱着她，同样替她梳理了一下头发，“他们的妻子转化后，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习惯阳光，但你很快就能如同正常人一般走在阳光下了。”

齐季从疯狂中回过神来，她这些年总是会这样时不时爆发，每次看到梁氏神的模样，她就无法忍受心中的痛苦，慢慢地，她甚至不愿意再来见他，只是把他藏得紧紧的，不让族人知道他衰弱，尤其不敢让秦氏知道他的衰弱。

“我明白。”梁氏神伸出石头一样僵冷的手，将她抱在怀中，身躯散发出一阵柔和的金黄色光芒，齐季在这样的光芒中，整个人变得模糊起来。她好像看到了千年前那个湖边的小屋，夕阳真美，漫天都是飘飞的芦絮。红色的蜻蜓停在她指尖，她一回头，看见披着外袍的男人站在屋内的阴影里，凝视着外面的落日。

一般而言，氏神之间并不能互相吞噬，但就如她们都知道的，秦氏和梁氏两族从几千年前起就互相联姻，无数代下来，两族血脉都各自有许多参杂。

“嗯？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罗玉安仔细瞧着氏神的神情，什么都瞧不出来，毕竟是面具。她仍是有些担心，坐起身来，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氏神的胸口处。那里有一道长长的裂缝。他说梁氏神身体里有很多恶，其实他也一样。

几十年前，梁氏神还没有衰落成这个模样之前，他们曾去过一次旧宅。那次，秦氏神忽然看着梁氏神微笑起来，语气很随意地说道：“你这个模样，我似乎可以吞噬你。”

“阿季，你真的累了。”梁氏神说：“陪我沉睡吧。”

“消亡是我等宿命。”梁氏神如此说。

他的成功自然引起效仿，秦氏梁氏关系一直很好，正因为很好，梁氏最先知道了这件事。

氏神：“没什么大事，只是发现梁氏神了，准备吞噬他。”

齐季当时便是一惊，她觉得秦氏神并不是说笑，他真的可以吞噬梁氏神，而且他在考虑这件事！从那以后，本就为氏神衰弱而痛苦不已的她，更加警惕紧张，随着氏神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这种紧张慢慢发酵成了恶意。

“你这般深夜过来打扰别人的夫妻生活，未免太随便了。”氏神久违地语出惊人。

罗玉安走到他身边，将手放进他冰凉的手里，在他身边坐下来。

按照她的心愿，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叮铃、叮铃，挂在檐下的铃铛在响。

他好像独立于那个乱世之外，看上去那么孤独，又那么坚韧，身上充满了复杂神秘的感觉。她是个公主，别人觉得她身份高贵，她却时常觉得自己好像湖边的芦絮，不知将飘往何处。她忍不住想，若是此时有风，真想像这芦絮一样，飘到他的手掌中。

她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手上不自觉地绕着氏神边子上的蝴蝶结，拽着拽着就拽散了，折蝴蝶结散了，他的长发也瞬间散开，罗玉安就用手替他梳理。

“别的或许不行，但他可以。”

每次看到他，她总是觉得自己会更爱他一些，大概是因为，他是她如今唯一拥有的。

“二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还是很担心你，还经常觉得想要保护你。”

随着她消失在他身体里，梁氏神身上的裂缝与僵冷稍微恢复了些，看上去更像人类了。为了能让妻子在外自由行走，他借给了她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但是只要他想，这力量就随时会回到他的身体里。

“我还没有准备好……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可以……”

氏神：“安是红色的。”

在秦氏神忽然发狂吞噬了秦氏几百个族人之前，从未有氏神吞噬人。如果，所有的氏神都注定衰落消亡，她或许不会那么执着于让梁氏神永远活下去，可是偏偏出了一个秦氏神。所有氏神都开始衰败，唯独他因为吞噬族人得到了新的力量，从此还可以通过吞噬恶来补充力量，多么令人嫉妒和愤恨！他原本是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