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伯彦：“自两年前起，官家换掉户部尚书，国库之中金银钱帛便消失大半。倘若是用作享乐，却不曾见官家在哪处地方建园林，也不曾见官家新添甚么奢靡喜好。朝中私下传言，官家恐怕早找到路子与金国议和，否则金国又如何会长达两年息兵？”

“听说大蛇军中近来窘迫，派人前来请官家援助军饷？”

“官家心思不定实属正常，若江山能完整，谁想做半壁江山的天子？”

“啊？是。”张浚不解。这事值得宰相大老远跑来礼部尚书府，还只坐一顶小轿，偷偷摸摸生怕人知道。

汪伯彦接话：“如果大蛇军主战其实是想要以战逼和……”

汪伯彦只道出三个字：“张邦昌。”

这一刻，冯益面色灰白得厉害。

随着行在前来此处的大臣纷纷建立府第，一个赛一个气派，这其中有处府邸，水绕亭阁竹木富，十分壮丽雄伟，最妙是一汪湖泊，每逢夏日，荷花连绵十里盛开，宾客宴娱时，自亭上眺望，满目粉百，水愈清花愈艳，真真是人间稀有之境。

汪伯彦入府后，不多时，被下仆领去水亭之中，上茶上果盘，他早就口渴难耐，吃着小片果肉，视线四顾，心中暗自感叹这张浚真是官家新宠。墙上那字是王羲之真迹吧？前些时日官家拿到手后把玩不断，日夜不离手，如今竟在这张浚府上看到。

“你是说……”

赵构回宫后，对康履下令：“你带人去让公主回宫，便是打断腿也要带回来。”

忠显公，姓王名云，字利应，是前刑部尚书，师从黄庭坚，曾出使过高丽，也是老牌外交官了。靖康之时又几次三番出使金营，每一次都是不卑不亢，更是在大宋战败情况下，说动金人只赔款不割地，可惜被政敌污蔑心向金国，遭遇贬官。后来宋金战争，宋国连连失利，种师中战死，太原城陷落，开封城岌岌可危，靖康帝赵桓才又想起来王云，将他召回，派他去出使金营，以康王赵构为正，刑部尚书王云为副。

啥？去前线？那边兵荒马乱,一不小心就会落个尸首分离,哪有扬州水土温柔,吃得好睡得好。

但他绝对不能习惯亲妹妹,大宋公主（他登基之后，就把帝姬这种称号取消了,改用公主）在前线抛头露面,还公然表明身份抗金！

宦官冯益脸色凝重起来：“如何不对？”

“是不是来拿军饷还两说，得吓一吓他们。吓到他们公开声明主战，吓到官家公开声明支持他们。”

至于前线失利后怎么和谈？和谈还不简单？横竖就是割大河以北，出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的岁币！

张浚脸色微变，干笑一声：“相爷未免危言耸听，前两年风平浪静时，也不见大蛇军谋反，如今金贼来攻……”

张邦昌曾是宋臣，靖康之后，金人暂时无力管理中原，便立张邦昌为大楚皇帝，试图以汉制汉。若非张邦昌心向大宋，恐怕如今中原还混乱着，宋和楚必要交战不断。

假如那大蛇军借议和之机与金贼合作，哪怕只是假意合作，大宋说不定真得遭遇一波改朝换代。

张浚道：“如果陛下求和之心泄露……”

二人相视一笑，举起茶盏轻轻碰撞。

他要找人压下官家议和之心，就不能找主和派，这张浚虽然是文官，却和他们尿不到一壶，一直谋求北伐，正好合适。

到达磁州时，磁州人都不愿意议和，又听人说王云暗中勾结金人，准备挟持赵构去金国做人质，一怒之下把王云打死了。

“咱们要如何应对？”

“你糊涂啊。”康履往御药院里面走，一脸复杂：“朝廷风向若是主和，甭管能不能和成，我们都能活，可若是主战，我们立刻就会死。”冯益瞳孔张大，慢慢道出来：“……李纲？”

“嗯？”

张浚登时闭口不言，眼神中只余闪烁。

康履抬头，道：“冯益，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冯益重重点头：“那就如此！”

赵构登基后，封王云为“忠显公”。

汪伯彦重新坐下去，端起茶水，轻轻吹一口，慢悠悠说：“听闻官家要将柔福公主接回？”

这不是坑他吗？如果金国那边以为他彻底豁出去，再没有和谈心思,这可怎么办！

汪伯彦直言：“张尚书，主战还是主和，与我而言并不十分重要。我不想换官家，若换个官家，你说不得还能投诚，我定会被他们砍下人头，以安民心。何况，听闻此前大蛇军粗莽，不管不顾斩杀李擢——那就是一群泼贼，武夫，在他们手底下还能有好日子过？还能以文制武？”

赵构在扬州已经停留二三年，此地在大众认知里，相当于昔年东京，只是名分上不曾有京师名头。

汪伯彦微微颔首，将茶水倒在地上，微笑：“敬忠显公。”

……

像这种人，他第二次回来，一定会比上一次干得更狠更彻底，恐怕不仅要解决主和派，就连官家身边的宦官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