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调解(第1/2页)
作品:《乱穿衣服是什么病》东华救助中心,治疗区。
早上第一批病人进来的时候,杨医生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批人太沉默,太安静了。
比昨天还要安静。
自从集体置换以来,所有被治疗者的不配合程度一直都是越来越高。
每天送过来的人,就没有不挣扎的。
个别人甚至在过程中出现了自残状况,拿头拼命的撞栏杆,或者拿手指甲拼命的抠自己的皮肤。
很多病人的腰间和大腿上,都能看到被自己抠破的皮肤破口。
这些体表有伤的人在治疗结束后会被包扎,但没有用,第二天等不及伤口愈合,第二波置换过来的人可能就会继续这样的过程。
新置换主义者对这些所有的治疗行为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义——所谓的治疗,只不过是专门针对置换者进行的,赤裸裸的勒索,甚至绑架。
在病人面前,杨医生是一个恶魔,是一个魔鬼。
似乎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甚至笑眯眯的。
但是私下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很怕死。
陈晨之前问过他,他自己也回答过,说他自从干了这一行,家里连陌生人的快递都不敢收,平时没事也绝对不会出门。
据说他老婆孩子都被藏在乡下,自己平时在救助站也是从不出门,就是吃东西,也只吃食堂的公共饭菜。
越是怕死的人,对危险的直觉才越灵敏,越准确。
杨医生现在就有了这样的直觉。
他皱着眉头,随即抽去了两个人的口罩,果然,看到了口罩下的血迹。
是自己用牙齿咬自己嘴唇形成的牙印,因为用力过度,其中一个的血已经渗透出口罩了。
陆续去打开更多的口罩,他就发现了更多这种嘴唇受伤的人。
这种行为是从集体置换之后就开始了,很多置换者为了提醒后来者这里的残酷,会故意把自己的身体弄出伤口,提醒对方要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反抗。
救助站不可能安排人把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管了,治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部分人还是需要他们配合去吃饭,去清洁,甚至去吃药,最后去睡觉。
以前被治疗后,所有人都是乖乖的,没有了反抗意志。
因为该受的罪都受了,大部分人想的是晚上休息一下,晚上睡觉赶紧走人。
任何反抗都是风险,都是没有必要的。
但那是传统的人的观点,在传统的人眼里,生活中坏的部分只要熬过去,剩下的就是正常的和好的部分。
大部分人还在相信存在一种普遍存在的,所谓平凡的,甚至大部分人都在过的某种状态的生活。
他们都相信置换只是这种生活中的意外,就像突如其来的一种疾病,或者类似彩票大奖那样的幸运,又或者是家里拆迁……
最早的置换者在靠置换发了一点财之后,永远跟当初的陈晨一样,想的是以后回归普遍人的生活模式,想的是远离危险,依靠积累的财富平平淡淡,又滋滋润润的过完,或者说,打发完自己这一生。
但对于新崛起的这一批置换主义者来说,这样的价值观是过时的,或者说,正在崩塌的。
很多置换主义者都相信一个道理,今天你正在过的生活,如果不去改变,大概率就是你以后也会去过的生活。
这个道理一开始是没办法理解的,但只有经过长时间的置换,很多人才会逐渐形成这样类似的概念——在上百次的置换之后,很多人就会发现,也许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尽相同,但是这个世界强加在每个人身上的东西,都是相似的。
网上写救助站“治疗”的详细帖子,现在一搜一大把,尽管有些置换者始终没有遇到过,但这种事情对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置换者可以接受疾病,衰老,残疾,甚至其他的不可避免的不幸。
但是“治疗”……
以前作为个人,置换者们没办法发声,大家只是每次置换之前在心里祈祷自己别遇上,就像古代的人出门还要算卦,看日历,看看适不适合出行。
但集体置换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他们是共命运的一个集体。
所以东华救助站门口才会有抗议者的营地,而且规模越来越大。
但那是外面,在东华救助站内部,很多置换者也开始意识到,来了这里不能仅仅是认命。
认命就是糟蹋自己一天宝贵的时间,是让白白承受这一天的痛苦。
刚开始是在身上咬牙印,抓出伤痕。
但几天后就开始故意在身上制造出流血的伤口。
到现在……
杨医生看到口罩下面的人虽然疼,但却在对着他笑,就感觉有点不太对。
他立刻对对方的身体做了大概的检查,却没有发现多少异常。
因为之前有发现过特别恶劣的自残,还专门去报警了——有人给专门用生锈的钉子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