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个小时，整个江面上仍是朦朦的一片，只能依靠黎明时刻的微弱曙光看到远处依稀的景物。

在十一月份的长江流域，低温高湿的环境带来了极低的体感温度，让每个生活在此的人都感到了相当的不适。

后世所谓的“南方人过冬靠一身正气”其实指的就是这种情况，这点在江面上就更加明显，水里蒸腾出来的潮气使得船上的被褥都好像结了冰似的，若是贸然钻进去，不打上几个寒颤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睡久了，又让人根本不想起床，同时无比怀念过去经历过的温暖时光。

梅尔曼中尉此时正处于这般状态，出身英伦本土的他虽然费劲心思加入了皇家海军，还混上了一官半职，但低下的出身使得他不得不来到了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

这在梅尔曼中尉眼中无疑就是流放，甚至连他身边的那些同事也大多是来自各个殖民地，互相之间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平时倒也好说，毕竟这些水兵大多数时候都可以靠岸进入城市当中享乐，毕竟夏国已经被征服了几十年，再贫穷的地方也总能找到足够现代的娱乐场所。

何况每当看到那些卑躬屈膝的夏国人时，他们还能享受到一番成为人上人的快感，偶尔还会有种“其实也没必要回去了”的想法，当然这些英国人并不知道夏国还有句成语叫做“乐不思蜀”。

只不过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尤其还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就让人活受罪了，最近不知道上面又抽了什么疯，下达了大量巡逻江面的指令，让所有失去休闲时光的水兵好生抱怨，顺带积累了一肚子脾气。

有气自然就要发泄出去，所以这些天里不少人都是以炮击、撞船为乐。

当他们看到岸边那些穿着稀奇古怪的士兵们，在舰炮的轰击下被炸得七零八碎（实际有不少都是平民），看到江上的渔民因为失去赖以维持生计的渔船而嚎啕大哭，这些家伙就会乐得哈哈大笑，一扫先前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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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梅尔曼中尉自认为他的出身要比那些低贱的水兵更加高贵，族谱上能够七拐八扭地靠上某个不知名的显赫贵族，而且还能靠读书混上一官半职，所以是看不起这种低级趣味的。

只是他更加不会阻止，用更低贱的人命来满足手下的趣味需求，这也算是一种行之有效还廉价的御下之道了。

至于所谓的人道主义，那也得看是谁才行，那些夏国人自己都看不起的泥腿子，已经差不多被排除出了人的范畴。

同时梅尔曼中尉自然还有更高的追求，他希望能够尽快度过自己的任期，顺带攒下一笔可观的资金，然后借此升上一官半职，顺带调到更加舒适的驻地去。

至少在这寒冷的冬季执行了近半个月的任务后，自认倒霉的梅尔曼甚至都不奢望能够回到英国本土，即便是去同样差不多落后的香江也心甘情愿，至少那里的冬天不会太冷。

但现实确实残酷的，梅尔曼眼下只能躲在这勉强被自己的体温烤热的被窝里，做着各式各样的美梦，却都全都没法实现。

而且也许是环境影响到了梦境，梅尔曼也并非总是做着好梦，比如他刚刚就梦到了自己的某个同事。

那个出身南非的小伙，任期满后就被调回了家乡，梦中此人脸上的得意之情，让梅尔曼的心间忽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恨意，只想毫不留情地冲上去打上一拳。

结果还没等拳头打到对方的脸色，一声呼喊就把他吵醒了。

“中尉，醒醒，好像有新情况了。”叫醒梅尔曼的是他的一名士官，应该说属于相当铁杆的部下，否则也不敢随便过来打扰上级。

“什么事？”因为梦境的缘故，梅尔曼的脸上还带着股残留的恨意，再加上忽然被唤醒的怨气，使得他的表情变得相当狰狞。

士官小心地咽了下口水，才敢轻声说道：“刚才我们在岸边看到了一面k字旗和一面红旗，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什么？见鬼，这种地方哪来的k字旗，等等，既然还有红旗，那就直接让那些赤色匪徒下地狱去吧，不要烦我了。”

“是！”似乎预料到了上级会这般回复，所以士官在得到指示后没有丝毫犹豫，赶紧离开了房间，生怕打扰到长官的半刻安眠。

虽说按照条例也差不多到了起床的时候，但在这种几乎相当于被流放的地区，纪律这玩意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尤其是在上级自己都无所谓的情况下。

随后不久，半睡半醒的梅尔曼又听到了一声炮响，作为一名服役近十年的老海军，他对这种声音已经是相当的熟悉，所以震耳欲聋的炮声甚至都没有吵醒到他，反而让梅尔曼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因为他知道，当火炮轰鸣的时候，就肯定有人倒霉了，而作为人上人的他们根本不用付出半点代价。

所以也可以看出，梅尔曼的嘴上说着看不起那些低级趣味，但暗自里还是很享受这般高高在上，掌握他人生死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