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圆月恐惧(九)(第2/4页)

作品:《万有引力无限流by骑鲸南去未删减

“一直到第三天,到达4000米界碑的时候,天气都很好。”

“他们说,还要往上走。”

“我不知道,我之前一直不知道。”

“我担心一个人下去,会有危险。再说,都走到这里了,我也想看看,山顶的样子。”

“我问他们,跟登山部门做好报备了吗?”

“他们说,做好报备了!”

他的尾调猛然上扬。

因为过度的愤怒,他周身发颤,身上松散拼就的零部件痉挛、抖动,似乎随时会脱离原位,再碎成一地的渣滓。

他的肢体语言太过明确地告知南舟江舫,这个有点冒失的大学男生,遭遇了他今生最致命的谎言。

“后来,5000多米的时候,天突然就变了。”

“先是大雪。满天满地的,都是雪。”

“然后,雪崩了。”

“雪,都是雪。”

“——往我的鼻子里灌,往我的嘴里灌。”

男人的喉咙里,也跟着发出了像是被雪噎住的溺雪闷声。

他至今都沉浸在那个走不出的梦魇中。

“我被雪压住了。”

“还好,我被埋得浅一点。”

“我爬了出来。胸口被石块砸了一下,肋骨断了,一根,还是两根,我不知道。当时也没感觉,就想先救人。”

“所有人都被雪埋住了。”

“我救了李哥。李哥没事,他们又去救其他人。”

“暂时,没有人死。”

“但是卫星电话丢了。食物丢了。指南针和地图,都没了。”

“我们找了很久,只剩下帐篷,和一点点物资了。”

“彭姐被埋得太久了,裤子破了,两条腿都被冻伤,很严重。”

“我跟着他们忙,越忙越觉得胸口疼,然后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也倒了。”

“李哥小腿被砸伤了,但还好。”

“受重伤的,只有我们两个。”

南舟想,他口中的“李哥”,大概就是那个身材壮硕的熊男。

男尸坐在月亮下,仰起脖子,露出青白僵硬的脖颈。

他两颗被冻结了的淡褐色眼珠,呆板地直望向天际。

“我发烧了,应该是肺炎,浑身都痛,一直在咳嗽。”

“我问他们,救援什么时候能来啊。”

“李哥他们说,雪停了,他们就会派直升机来了。”

“可是雪停了,直升机也没有来。”

“……我好饿啊。”

这四个普普通通的、稍稍拖长了音调的字一出,风雪乍然过境,给人凭空添了一身鸡皮疙瘩。

“彭姐比我更严重。”

“她的腿长坏疽了。”

“鲁队说,不截肢的话,她的腿会变成细菌培养基。”

“然后,他们一起说服彭姐,说不截肢,即使等来救援,她也活不了了。”

“彭姐答应了。”

“可是,截肢之后,彭姐已经不能活了。”

“就在那天,我突然闻到了,帐篷外面有香味。好香。”

“李哥他们往昏迷的彭姐嘴里塞了一点肉,又到了我的帐篷,告诉说,打到了雪鹿。”

“他们把肉喂到我嘴里。”

“我吃了。”

“我知道,山上,哪里有鹿呢。”

“我也知道,最怕等不来救援就死掉的,其实是他们。”

“但我不敢说。”

“所以,我吃肉了。”

他拉起一旁的那双腿的裤脚。

满满塞在裤腿里、充当□□的,是雪白的、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

用来保暖的棉花,把登山裤的裤管塞成了萝卜形状。

揭开棉花,内里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连肉筋都被剔干净了的骨茬。

男尸继续低声陈述。

“我没死。我还活着。”

“可他们饿了。”

“彭姐是他们的朋友。”

“找不到正当理由,他们下不了口。”

“可我……从来不是他们的朋友。”

讲到自己的时候,男尸的情绪却渐渐平稳了不少。

好像之前的悲伤、愤怒、被欺骗的恨意,都被这雪山罡风,渐渐带到了他们再不可及的山巅。

“有一天,我躺在帐篷里,李哥进来了。”

“他试了试我的鼻息。”

“他突然叫了起来,说,小郑死了。”

“我说,我没有死。”

“鲁队和袁哥都进来了。”

“他们说,小郑怎么死了。”

“我说,我没有死。”

“他们不听我说话。他们也不用听我说话。”

“他们有刀。”

“我的脑袋滚到一边,我还能看见我的身体。他们在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