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节 焚楼(九)(第2/2页)
作品:《临高启明短剧》葬何处?况余生碌碌,云兄可心甘就愿?现时云兄便只死、走两途,今我与云兄指此一条明路,云兄当要好生珍惜。髡人俚语道‘危机与机遇并存’,话糙理顺,此次若能出得大力,立得功劳,明有朝廷叙功封赏,暗有石翁代为运作,莫说复职,步云高就也指日可待。”
云霆低着头,昏暗的油灯下无法看清面色,只端着酒杯的手定定地停在半空,沉默半晌,他方自轻叹一声,道:“这自不消说,我当尽力,只诸路关系拉扯维系不易,我与梁公子经营数年方有此局面,道长千万谨慎,珍惜我等一番心血才好。”
木石道人笑道:“云兄,过往我与梁公子于房内细研天倾广闻录,纵论髡情,髡人行事虽谨慎,但这起子假充宋裔的海外蛮夷,却非全无破绽,云兄熟知髡情,想来定已知之。”
说着他夹了一口菜,小呷了一口酒,接着道:“髡人兵甲犀利,然虽精却少,散之全粤则犹如以沙投海,难以攻坚野战,若猬集一处却又难把控乡里,髡兵靡耗钱粮、药子、甲械甚巨,所募一兵可抵我朝十兵之费。如今髡人派伪吏旬日游走于乡野间,称为征粮队,却少征小民,只一味勒逼士子、缙绅、粮户,自古皇权不下里甲,乡民治以宗法,优待士人免纳钱粮,旌表忠贞以宣德化,自此全不存分毫,搞得乡野之间民怨沸腾,缙绅富户无不忧心惶惑,此时我等正可上下其手,搅他一场风雨。”
云霆轻轻点点头道:“我与公子纵论髡情,也常有此论,那便是行事宜早不宜迟,趁髡人立足未稳之时动摇其根基,时日越久越难成事,因髡人最善蛊惑人心,但初至之时愚夫氓妇未受其益,官吏干部未下里甲,权威未树、恩德未施,又兼髡贼征广府时凶名昭著,我等大肆宣扬,使乡民振怖,再佐以仁义、神道之说教化愚民,并与会中、山中、寨中各路英雄汇同,勾连乡里大户,也能施展一二。若时日迁延,小民难免为其所惑,到时髡人大征兵甲、广派吏员,待其根基牢靠,便无我等存身之处了。”
说到此处,云霆又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所谓厚积薄发,我等积聚之力犹如飘梗浮萍,现朝廷兵马未到,时机不至,怕是难成气候,现在发动,太过勉强了。”
木石道人紧咬牙关,狠狠道:“如君所言,但时不我待啊,此时尚可一搏,等髡贼缓过手来整治地方,以其惑民之手段,恐怕便要冰消雪融,消弭于无形了,现下诈称朝廷兵马将至,发动一场,不拘何人只管拉上船来,将那亲族乡属只情一遭裹挟了去,这班人便再无退路,只可随着我等一条路到死。髡贼便是弹压,也要大开杀戒,杀人盈野,杀戮愈重,仇怨愈深,恨之者愈众,将水搅浑我等方好施为。”
云霆心下一跳,目光灼灼逼视着木石道人,道:“道长思谋的好手段。”
木石道人假作悲悯之态,轻叹一声道:“身在其间,迫不得已而为之啊。只如何行事还要云兄多加指点。”
云霆低头沉吟半晌,缓缓将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之上,上身没入阴影,屋内昏灯跳动,映得云霆面孔忽明忽暗,冰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要与髡贼为难,云某未及深思,暂有几条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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