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犹按剑(第2/3页)
作品:《心魔的近义词》世画道修为最高者牛刀小试”这件事而兴奋。
便稍取了水,加在砚台中。又取一支墨棒、左手扯了袖子,慢慢地研起来。
不多时,砚台中便有饱满的浓墨一汪。而李云心此刻取了一支中锋来,在笔洗中湿了笔,伸手在桌上摩挲一番。
桌上被镇着的生宣纸触感极好,叫他想起了从前的时候。这个从前,是指在这一世、与这一世的父母在山村时的模样。
其实……也不过数月罢了。可如今再想从前事,就仿佛是在回忆昨夜做的梦。
那个时候的他还有太上的心境,对于许多事情只是瞧在眼里,心中却并无许多感触。譬如他知道有时候,他在园中装模作样地玩,他那母亲上官月便在廊下扶着因经年日久而圆润光滑的木柱看他——常常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
他那时候……知道那女人是因为“喜爱”吧。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畏惧美好的时光终有一天要逝去”的原因。
但他从前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如今……却觉得胸中微微泛起一阵酸。
可许多事情当时未能感悟,过后再想便如同雾中梦里。已然过去、往者不可追,只能徒留遗憾罢了。
那个时候练习作画,就常用这种纸。而到他逃离那里之后,因着变成了妖魔、法力日见高强,倒是许久没有碰过这种东西了。
他轻叹一口气,将胸中忽然泛起的酸楚吐在纸面上——用笔尖在砚台中点了一下子。
雪白的笔锋立时吸入墨汁。他便随手在画上一勾一回——便勾勒出一片剑刃来。
只取了剑刃的一半——像是从一阵雪白的雾气中探出来,薄如蝉翼。甚至看得久了,还能感受到剑锋在微微地颤,仿佛下一刻,就要递至眼前。
辛细柳便屏息,一眨不眨地瞧着李云心的每一笔。
他勾出了这剑,又想起了李淳风。李淳风……他在这个世上的生父。
实际上对他的印象,大概比上官月还要更深一些。他逃离山村之前在画道一途上的本领,便都是那个男人教的。他其实生来就能说话,但为不引人注目,还是扮了一段“牙牙学语”的时期。后来他实在嫌烦就不再继续——在一夜之后开始流利地说话。
记得那时候李淳风笑得极开心,说果真是道子,注定非凡的。
本该是一件乐事。然而当日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却又沉默了。
李云心当时不懂,如今懂了。
是道子……天赋异禀。却不得不随他们避世隐居在这山村中,或许要以凡人的方式消磨一生。他与上官月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孩儿如此呢。
后来他们终是教自己一些丹青画道的法门,却不与自己交代太多修行界的事、也极少说旁的……大概就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态吧。
既不甘心就此埋没,又很怕真地有一天,这些本领有了用武之地。
如今想……这两个人。
是在这世上,第一次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了吧。
只是都已经死了。他在渭城里杀死了清量子。然而……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远没有。
他叹了第二口气。将手腕一转,叫笔锋向上了。他刚才用笔洗润笔的时候,在边沿留了几滴水珠儿。便用笔在沿上飞快地一转,将那几滴水珠吸入笔锋。笔尖的墨汁又随水往笔肚渗过去,变成了淡墨。
于是再下笔,在剑锋前方、用笔肚飞快地侧着勾了两笔去。
便有——一枚淡墨的鳞片,跃然纸上了。
但这近似三角形的鳞片乃是裂开的。只看画中的意思,像是被那片薄如蝉翼的剑刃斩断。
辛细柳本在一边静静地看。看到这里,微微皱眉。
是很大的一张纸。然而李云心这剑刃、这鳞片,却只占了右边的一小面——还有大量的留白。
她也看不懂这位渭水龙王要借这画意说什么。
便在这时,李云心又轻转手腕,将笔甩了甩。于是笔锋上的墨水被甩出了大半去。接下来,又往砚中一探——这一次是蘸饱了墨的。
如此……笔锋便很干、甚至略有些分岔了。
可他却并不在意。眉头微微一皱,开始在纸的左侧开始题字。辛细柳本就好奇,因而这时候瞧得更仔细。看到第一行是——
酌酒与君君自宽。
接着是第二行——
人情翻覆似波澜。
写了这十个字,墨迹已经很干枯了——那字迹仿佛大旱年月里岩壁上倒伏的荒草,只瞧一眼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萧索寂寥之意。偏李云心写这两句的时候又眉头紧皱,下笔又快又利,又从萧索寂寥之中,生出了三分凌厉之气来。
他好像是在——发怒。
辛细柳便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身子略往后仰了仰。
接着李云心又去砚中蘸了墨,继续写第三、第四行字——
白首相知犹按剑,
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