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狭路相逢(第1/2页)

作品:《画堂春深浣若君校对版

他身上沾着淡淡的玫瑰甜香,是尹玉卿身上常带的香。低眉下两只眸子里满满的顽皮,饶有兴致盯着宝如:“怎么,你娘又拉着你纺线了?”

原本,只要嫡母拉着纺线织布,她就会偷偷跑过来告状的。

宝如圆圆两只眼儿,慢慢涌上一层薄雾,一眨,两串长泪咕噜噜滚了下来:“若她能活着,我情愿此生任何事都不做,每日都陪她纺线,织布,搓麻绳。”

笑吟吟的嫡母,做着些枯燥乏味的事,将个妾生女当眼珠子一样疼爱着,也从不因妾受宠而妒或者恼,宝如的好性子,全来自于嫡母段氏。

李少源低眉下的双眼,在暗阴中格外有神,本是噙笑的唇角,慢慢往下垮着,忽而抽搐,低声道:“对不起!”

宝如摇头,手捂上脸,窄窄的肩膀缩在一处,浅声抽噎着。

李少源以为宝如也和自己一般,偶尔有故地重游的心,才会钻进这地道中,柔声问道:“要不要上来坐坐?”

宝如捂面,摇头。综裙面下窄窄的裤管,两只细伶伶的脚踝往侧一缩,是拒不肯的意思。

“这儿有黑糖腌的话梅,你喜欢吃的。”李少源拿糖来诱。

宝如仍旧摇头。她已经过了馋糖的年纪,可无论走到哪儿,人们都当她是个小孩子。

李少源再往前爬一步,皮带紧扎的细腰整个儿探在半空,绸裤紧扎的两条长腿,勾着床沿:“那我下来,陪你坐会儿?”

宝如依旧摇头。她觉得自己不能告诉李少源,自己叫季明德的另一房妻子追杀,并准备贩卖到土蕃去。

哪样的话,李少源不论胡兰茵心肠恶毒,只会怨季明德没有保护好她,毕竟调停妻妾,该是男人的责任。

不从这儿出去,假装自己只是故地重游,就只能回隔壁。

宝如挣开李少源的手,取下蒙在头顶的蓝帕子,道:“我不过好奇,多走了几步,该要回去了。”

李少源仍是方才的姿势,忽而一把攥起宝如的手腕,展露在半暗的屋子里,上面丝丝血痕,是挣脱绳索时划上的。

“不对,你在隔壁肯定受了险,是逃进这条地道,准备要逃生的。”

说着,他忽而跃身,掀起宝如的综裙,两只小腿上的伤更加可怕。从脚腕到骨踝,几乎褪去一层皮,新凝的血痂斑斑点点,轻轻一触,她疼的立刻缩脚。

“是谁捆了你?”李少源纵身一窜跃了下来,将宝如逼在台阶上,两眸通红,中满满的怒火,在黑暗的粗喘如灼:“季明德呢?他去了何处?”

宝如心说,方才他还在隔壁杀人了。她强呈着笑了笑:“他有些忙,这会只怕已经来接我了,我真的得走了。”

李少源怒冲冲甩袖:“我且不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咱们出去,我替你包扎伤口。”

说着,他伸手便来抱宝如。

宝如欲挣扎,两把推不开李少源,小声道:“世子爷,我得走了,你若果真记得当年情谊,就什么都不要问,给我点脸面,好吗?”

李少源屈膝,跪在台阶上,仰面看着宝如,狭窄的地道之中,她唯有一半的脸上有光,泪蒙蒙两只眼睛,清澈透明,半为难半怜悯,就哪么看着他。

“咱们都成年了,都有各自的生活,你只当没见过我。”她又道。

李少源一只手伸了过去,永远甜甜的,他的小宝如,他记得在这条地道里的每一次相见,他吻过她甜甜的唇,揉她在怀里,逐着她鬓角的发香,听她浅浅的笑。

她两只小脚丫,就在这台阶上轻轻的跺着。

骨殖软软的小丫头,世界那么大,他却只想带她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只想听她的心跳,看她清澈的,满是笑意的双眼,就那么点平凡的心愿,如今已成奢侈。

若果真下毒害他的人是白太后,那杀赵相满门的,也一定是白太后,而他的父亲,曾经在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圣人,也许不过是个四处滥种的风流情种,尽力辅佐李少陵,也不是什么狗屁的天下为公,而仅仅因为,李少陵是他的儿子。

他放任赵相一府被烧死,放任宝如落入匪窝,放任他被白太后害瘫在床后,仍一再的纵容她。

一点一点,另一个不一样的长安城揭开它狰狞的面目,浮现在他眼前。

李少源轻轻嘘了口气,掏出帕子,一点点沾着宝如眼角濡湿的地方,见她要躲,拇指捏上下巴。

地道里空气骤热,潮气扑面,身后不知何时渐有一束朦胧亮光,晕染上她整个面庞,睫毛上挂着泪的眸子,沾着汗的鼻尖。

他到底亏欠她多少,又到底该如何补偿?

若就在此刻,给尹玉卿一纸休书,带着宝如远走,抛开长安城所有的一切事非……

“宝如。”李少源忽而一笑:“你记不得记我陈舅公?”

老太妃娘家在庐州,姓陈。陈舅公是老太妃的娘家侄子,一个极有趣的老儒,亦是誉满大魏的画家,胸怀博学,亦不轻视女子,一肚子的典故,与他一起乘车出游,听他谈古说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