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张张泛黄而陌生的面孔,诧异地盯着她。

终于,坐班的医生被引过来,止住了她的行为:“这里是医院,你小点声。”

陆嫣不敢问医生,她不敢...

她只能自顾自地挨个病房去寻找,希望能够找到,希望就在下一间病房...能看到沈括和已经苏醒的沈爸爸。

“你是找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吧。”

医生追上陆嫣,他对她还有印象。

“特护病房308的那位病人,今天下午去世了,现在已经送往太平间了。”

陆嫣脚步猛然顿住。

医生见陆嫣不做声,摇摇头,在医院,这种事情医生见太多了,虽然同情,但也无可奈何,叹息道:“生死不由人,得了这种磨人的病,他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

不,不是老天格外开恩,是沈括...是沈括舍不得放手,是沈括每天精细的照料和四处求医问药,才留住爸爸这么多年!

她嗓音颤栗,问道:“是什、什么时候。”

“你说死亡时间吗,大概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陆嫣靠着墙,跌坐在地上。

下午三、四点,他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可是她没有接到...

陆嫣的手攥紧了拳头,只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任由崖底嚯嚯的冷风刺着她的骨头。

冷意袭骨。

他在最绝望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三个,她没有接。

她无法想象那时候的沈括,是怎样的心情,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陆嫣走出医院,恍恍惚惚地过了马路,站在存放尸体的太平间门前,长长的阶梯通往那肃穆的漆黑大门。

她的脚底像灌了铅,再也抬不动一步。

她没有勇气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太平间,是钟恺。

他穿着黑色的长袖外套配黑裤子,三两步跳下走出太平间大门的台阶,似有急事,匆匆向外走。

陆嫣赶紧转身要走,不过他已经看见了她。

“诶,小嫣?”他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她:“别走。”

陆嫣甚至都不敢看他,侧着脑袋,沙哑地问:“沈爸他...”

“都叫爸了,不进去看一眼吗?呆会儿就火化了。”

陆嫣猛然抬头,难以置信。

钟恺叹了声,说道:“沈括的意思,早点火化,毕竟...他爸也痛苦了这么多年,早点让他离开。”

陆嫣的心煎熬着,好几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低着头,眼眸雾蒙蒙一片。

钟恺看出她想问什么,说道:“下午他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我不是故意...”

“沈叔叔临走前,醒了半个小时,可能是回光返照吧,沈括知道留不住了,一直握着他的手,和他讲话...”

直到他说完这话,陆嫣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

心如刀绞。

“他很平静,没有哭,但是这种时候,你最好还是进去陪陪他...”

陆嫣不等他说完,仓皇狼狈地跑进了太平间。

走廊边,少年颀长的身影斜倚在墙边,顶灯下,他按下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白炽顶灯照下来,他眼眸笼入深邃的眉廓阴影中,皮肤显出异样的白。

陆嫣的呼吸慢了半拍,犹豫地顿住脚步。

她忽然很害怕,不敢过去...

似乎心有所感,少年抬起头,望了她一眼。

他按灭了只抽了一口的烟,站直了身子迎向她――

“来了。”

他声音很平静。

“沈爸他...在那里?”

沈括侧过身,让开了门。

陆嫣脚步虚浮地走进了空荡荡的房间,房间温度很低,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跳投望见了台上放着白布遮掩的冰冷身体...

她慢慢走过去,双手攥住了白布,想要掀开,看沈爸最后一眼,但沈括攥住了她的手。

“不要看了,病逝,不安详。”

陆嫣的手滞住,眼睛又酸了。

“沈爸。”她轻轻唤了声,然后抽抽气,似乎在平复情绪。

“沈爸,您放心,以后我照顾沈括。”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继续说:“他不是一个人。”

沈括深呼吸,微微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攥着她走出了寒凉的太平间。

走廊边,有工作人员过来找沈括签字:“现在就火化吗?”

“嗯,现在。”

工作人员拿走了本子,然后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进屋,将沈爸的身体推了出来,朝着火化室走去,嘴里还叽叽咕咕,为加班的事情抱怨――

“没见这么快就火化的。”

“听说是病死,说不定早就盼着了...”

“现在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