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13)(第1/2页)

作品:《宰执天下评价

大清早,天上就是灰蒙蒙的一片。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天上的云彩更是一片灰黄。沙尘落了满地,积雪的山头也给染成了黄色。营地中人人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连关在营中的马匹,不论是黑毛的、栗毛的,还是白毛的,现在全成了黄毛。

韩冈呼吸时,都能感到一股浓浓的灰土味道,口中鼻中都发干发涩。在外面站上一阵,头上身上便满是落下来的沙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让下面的人帮忙用细麻布缝了几个口罩,准备上路时试着用一用。

左近的山头上本都被未化的积雪所覆盖,也就罗兀城这片工地上,积雪都被清理掉,加之挖地取土、垒墙夯筑,弄得到处是尘土飞扬,风一卷就是漫天灰。但今天的情况特别恶劣,平日里,风再大也不会有这么多灰土。韩冈估摸着,多半是从横山对面的瀚海中刮来的沙尘。

浑浊的天空下,韩冈与种建中在凝固的无定河边并辔而行,从他们的身侧,一彪上千人的军队沉默的在风沙中迤逦南行,中间还护送着四五十辆马车,车篷之中躺满了伤病。

种建中望着被染做昏黄的天空,侧过头对韩冈道:“这些风沙都是从北面来的,翻过了横山灰土落得还是这么厉害,多半瀚海那里起了狂风。运气好的话,能让西贼耽搁上三五天的时间。”

“的确是有些运气。”韩冈点着头,“从时间上算,西贼此时的确当是在瀚海中。”

不知天文、不知地理,不可为将。种建中出身将门世家,天文地理方面的水平都很高的水准。古代的天文其实有一半是气象学的成分。种建中说得并不差,韩冈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的这场沙尘暴也许还不及后世韩冈见识过的威力,但一想到在无遮无挡的七百里瀚海中行军的西夏人,也算是有点运气了。

不过,前几天韩冈还在想风向要变了,可老天爷兵不是很给他面子。但两三天的耽搁,不至于能把不利于大宋的局势扭转过来,西夏人哪年没经历过风沙洗礼,除了耽搁一点时间,却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战斗力。

而种建中也不会去奢望西夏的铁鹞子、步跋子能因为一场沙尘而有何损伤,单是能拖延一下党项人的队伍,就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多了两三天的时间,罗兀城也会更加稳固,其他几座城寨也当能及时完工,就算是抚宁堡,也当是能把外围城墙给修得差不多。”

“一军分作两地,绥德、罗兀远隔数十里,位于中段的抚宁堡当是重中之重。若有疏失,罗兀城必然难保。”

种建中摇头轻笑两声:“玉昆还是这么爱操心,放心好了,这点如何会不提防。”

一边说着话,一边驱马前行。不知走了多久,身侧传来的脚步声突然稀落起来,一千多南行的队列已经从韩冈和种建中两人身边全部超越了过去,出城时韩、种二人尚在队头,现在却已经落到了队尾。

韩冈就此勒停了坐骑,对着种建中道:“此间到绥德不过是几十里的路程,彝叔兄用不着送得太远。”

“玉昆一路小心。”

种建中也是爽快人,哈哈一笑就跟韩冈拱手告别。

正月廿五,离开攻下罗兀城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从进城到离城,韩冈也在罗兀待了快半个月。今次种谔意欲南返,他便得许当先离开罗兀。韩冈是作为管勾伤病事来到罗兀城,当罗兀城中的伤病员都要转移回绥德的时候,他也就顺理成章的随队回绥德去。

第一批的七十人前几天已经走了,韩冈今天所在的这一批,也就是最后的一批。而以护送伤病回绥德的名义,种谔一口气派出了三个指挥。这就有点像是蚂蚁搬家,在不惊动到其他士卒的基础上,一点点的把五千人调回去。而等到罗兀城的城防大体完工的时候,种谔也将以护送完成任务的民伕的借口,率部回返绥德。

同意种谔率部回返绥德的公文,是昨天刚刚送来的。从前日听到河东败阵后,种谔就即刻上书延州,通过四天的公文往来,与延州取得了联系,并最终得到了韩绛的认可。

韩冈有些恶意的揣测着韩绛在点头同意前,究竟经过了多少复杂的思想斗争。至少可以确定,长安城里的司马光,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态度。

司马光前段时间的三本奏章,一本批评河湟开边是生事;一本拒绝在长安增修城防,同时反对增加环庆路的南部重镇邠州的兵力;最后一本便是对韩绛、种谔的横山战略横加指责。即便司马光的德行高致,人品出众,也少不得会向人展示一下他的先见之明。

河东军的败阵丢人现眼,而直接导致这次惨败的韩绛当然也是脱不了干系,而韩绛允许种谔在大战前回镇绥德,更是证明了韩绛和他的宣抚司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挫。许多事先反对今次战事的官员,心中的得意也是显而易见。

但不管怎么说,韩绛终究没有因为面子问题,而硬逼种谔留在罗兀,这点是值得赞赏的。虽然这其中,必然有着担心绥德失陷的因素存在——罗兀代表对横山进取的态度,而绥德却是整个横山战略的根基,在战略中的地位,还是有着很大区别——可是能够把面子放在一边,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