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还是摇了摇头，生了孩子后，她的身材丰腴了些，加上此时已经快要深夜，她更显得有些慵懒娇嫩，这本是一个可以把少妇两个字的魅力诠释的淋漓尽致的女人，可此时却脸色麻木，眼神空洞，像是死了一样。

“其实，应该恨他的，也应该怪他。”

夏至轻声说着，她的声音很淡，如同山上的夜风：“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时代，危机太重，他是我儿子啊...如果能早生几十年的话，跟任何一位北海王氏的族长去比，他都是优秀的，但是

家族到了这一步了。”

夏至的态度很淡定，可声音却语无伦次的，甚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这几年，他的事情太多...他...被压垮了。”

“这是他的责任。”

宋词低声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妈妈，您会怪父亲吗？”

“当然。”

夏至点了点头，她咬着牙，红了眼眶：“我当然怪他，我和恨他，王八蛋，北海王氏的男人，都是王八蛋，都是混账东西！”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掩饰。

一旁给儿子讲故事的王圣宵声音顿了顿，几秒种后，故事开始继续。

宋词沉默着，伸出手握住了夏至的手掌。

苦涩，无奈，心酸，不甘，不舍

各种各样的情绪，其实大概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在联盟围攻李天澜失败之后，结果其实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而李天澜实力全失和江上雨的崛起，则进一步推进了某件事情的进程。

这个过程里，夏至，宋词，唐诗，不是没有努力过，夏至甚至说出了放弃北海王氏的话来，但是没有用。

王圣宵心意已决，他是北海王氏的族长，在他的意志下，他做什么事情，都没人能够阻止。

宋词的心情，夏至都有，而且宋词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没有的一些心情，夏至同样也有。

这同样是个为了北海王氏真正付出了一切的女人。

几十年前，她同样是北海王氏的儿媳妇，然后做了北海王氏的女主人。

她的根基，她的生命，她的前途，才情，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北海王氏的基石。

几年之前，她差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而今年今日今夜，她即将失去自己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

宋词想要安慰，可嘴巴张开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先流出来了。

她只能紧紧的抓住夏至的手。

一个母亲，一个妻子。

一个即将失去儿子，一个即将失去丈夫。

而就在她们身边，只有几岁大的小男孩坐在王圣宵的腿上，咿咿呀呀的拍着手，不时的欢笑出声，夜风静谧，年龄还很小很小的他根本不知道，他即将失去父亲。

王圣宵讲了几个小故事，抱着儿子来到了石桌身边。

桌上的果盘还剩下一半。

王圣宵伸手拿了片橘子送进嘴里吃掉，笑道：“真甜。”

“酸的。没看我们都没吃吗？”

夏至声音有些冷。

“呃...”

王圣宵讪笑了一声，挠了挠头：“我这味觉不好使了啊，我竟然觉得挺甜的。”

他又吃了一片，摇摇头：“还是甜的，味觉都不准了，要这有什么用？”

“是，没用，干脆扔了，不要了。”

夏至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在夜色里显得极为尖锐：“什么都没用，干脆都扔掉好了，你妈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两个老婆，你儿子，都是没用的东西，干脆都扔了，都不要了，就抱着你的家族，你的北海王氏，就这个最重要了是不是？留着它，留着这个称呼，其他的都扔了算了！”

一旁本来还在笑的小昊天根本没见过奶奶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吓的愣了一下，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宋词沉默着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圣宵沉默了一会。

不要说小昊天没见过这样的奶奶，在他的记忆里，他同样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妈...”

王圣宵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您别生气，我...”

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说什么都没有用。

夏至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诗诗呢？”

“睡着了。”

王圣宵轻声道：“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也会给您生个孙子，或者孙女什么的。”

“那儿子呢？”

夏至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眼眶通红：“我的儿子呢？我有了孙子孙女，我儿子在哪？

王圣宵，你能不能把我儿子还给我？算我求你，我求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王圣宵的手掌陡然攥了起来，身体绷紧，他死死咬着牙，好半晌，才轻声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