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25)(第2/3页)

作品:《宰执天下最新章节无弹窗

冬至夜他同样在此殿中,亲眼见证王珪几乎是将天子皇后和太子一家推进了深渊。

之前留王珪是形势使然,可惜在司马光和御史们的折腾下,天子的计算成了无用功。现在不用再保他了,当初的愤怒也就如同池底的淤泥,一并翻了上来。

秦失一鹿,天下共逐之。

张璪的心跳得有些急了。

说起资格,他这位翰林学士承旨,也同样只要一步,便能晋身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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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将定?”苏颂问着韩冈,“不知玉昆此话怎讲?”

韩冈冲苏颂笑了笑:“小弟不信子容兄看不出来?”

苏颂不置可否,又反问回去:“玉昆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大势?”

韩冈简简单单的回道:“天子觉得能安心的大势。”

苏颂突然凝神专注的看了韩冈好一阵,方才再开口,“玉昆,你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不过是上了三份札子。”韩冈说得轻描淡写,却也不再隐瞒,“三天前是弛千里镜之禁,前天是请求刊行《自然》,昨日则是给先师请谥——这是第二次了,多半能成。”

黄裳听得一头雾水,他和韩冈、苏颂的层次差得太远,根本都不知道两人云山雾绕的再说些什么。但苏颂听得很明白,他神色转为严肃,问韩冈:“玉昆……你当真做好准备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是给天子强压下去了,还要什么准备?何况现在重新起头,既能释天子之疑,也能顺便跟吕宫保掰一掰手腕。”韩冈轻笑着,新党也好,旧党也好,都是对手。对新党在于道统,对旧党那就是为了维护大局,“说实在的,这几天一天一章疏,也不完全是针对吕枢密。”

“是司马君实吗?”苏颂问道。

“当然。”韩冈点头,“旧党赤帜啊,再怎么提防都不为过。”

苏颂为之一笑:“可惜让吕晦叔消受了。”

韩冈不知道吕公著会在福宁殿中说些什么,但他的心思并不难猜,他能用上的理由,应该也只有一个。所以韩冈现在和吕公著争夺的便是同一个位置:

——新党的反对者。

新党这个团体,在外靠对新法的认同和附和来聚集官僚,在内则是以新学所代表的未来凝聚人心。

吕公著争在外,韩冈则争在内。

韩冈纵然在新党之中有为数众多的朋友和认同者,但从根子上,他所代表的气学一脉,与新党——确切的说,是坚持新学的新党——是截然分立的不同派系。他有属于自己的班底,有足够的声望,也有实力不弱的后备队伍,只是因为地域的缘故,根基差了不少——关西的进士实在太少了,而气学在文风荟萃的中原和江南,则势力太过薄弱。

只是相对于吕公著代表的旧党,韩冈与新党的交锋,不会损害新法,甚至绝大多数新党成员不会视韩冈为敌,真正与他相争的,只有王安石、吕惠卿等寥寥数人:对天子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国子监中的学官,他们还提不上筷子,狗肉不上席面。

韩冈屈指轻弹着茶杯,看着绿色的涟漪在盏口中一下下的回荡。

当《自然》杂志正式刊行,气学和新学的道统之争将重新打响,甚至只要公布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动手了,最迟也不会拖到明年开春。

既然如此,与其拖到年后公布,还不如在这个最紧张的时候放上台面,至少还能额外赚个一石二鸟,甚至一箭三雕、四雕的好处来。

这是他对司马光的防备——韩冈上阵,怎么可能将希望放在皇后一时错口上?那根本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为了预防司马光上京后引领旧党反扑,他也必须未雨绸缪,早早的做好准备。

不论是司马光老老实实的上殿觐见,然后回洛阳继续修书;还是说他这位太子太师还想搅风搅雨,重新开战,韩冈都会做好反击的计划。即便用不到他的头上,也可以用来对付他人。

其实在皇后垂帘之后,旧党已经很难翻身了。这一点,朝中人人皆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旧党在朝堂中的作用,就是平衡朝局。但弹劾身居两府多年、且为独相的王珪,却是动摇朝堂平衡的一个良机。一旦这个平衡给打破,旧党的机会就来了。

而司马光果然一如所料,不甘心重返洛阳,探手抓住了眼前唯一的机会。

这样一来,韩冈未雨绸缪的三份奏章的作用便出体现来了。

韩冈三份奏章一上,那就是明摆着跟王安石划清了界限,要重新燃起新学和气学交战的狼烟。当维持住自己孤臣的形象,那么接下来旧党一旦在司马光的引领下反扑,那么韩冈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配合新党进行反击——他可以为道统跟新党闹得翻脸,但若是有人想破坏这些年来辛苦建设的成果,韩冈则绝不会答应。

这一主要是针对旧党赤帜才预先埋下的伏笔,很可惜的没用在本尊身上,中途出了让人啼笑皆非的意外。可如果对吕公著自请留对的目的没有弄错的话,那么将会阴差阳错的着落在了这位枢密使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