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惶惶寒鸦啄且嚎(中)(第2/2页)

作品:《宰执天下笔趣阁无弹窗

言不仅难进于宫中,更难以宣之于众。”吕和卿一边说,一边关注着龚原的反应。

朝堂上发不出来,并不代表民间不行。士林之中的风向,曾经的御史,现在的同管勾国子监事,龚原有着足够的人脉去煽动。

但对吕和卿的话中之意,龚原却是懵然不悟,“是啊,纵使铮铮之言,却无人肯听。却只能见无数小人,秉权臣之意,荼毒百姓,骚扰良善。”“长此以往,民何以堪?民何以堪!”

说到最后,龚原愤然大叫,几乎拍案而起。

他进了御史台后,正欲一展长才,行平生志向,却不意中途为人所沮,以至于前途尽失,现在被人看做是落水狗,人人都想敲上一棒子。这其中的愤懑和屈辱,他在心底已经积蓄了许久。

吕和卿没有沾染上龚原的激动,冷静的摇头,“所谓荼毒百姓,骚扰良善,此皆小事。”

龚原的脸阴沉起来,“不知何为大事?”

“何为大事……”吕和卿森然冷笑,“京师兵马皆从宰相心意,此乃大事也。”

龚原脸上的怒意一点点的消退,盯着吕和卿却不答腔,等着他的下文。

吕和卿却没在意,继续道:“如今权臣反迹未显,人心犹在,忠直之士尚能挽回局面。再过几年,就只能‘试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天下’。”

龚原的心脏猛地一跳,吕和卿终于是图穷匕见了。

吕和卿的这几句话,不只是说韩冈,甚至是直指太后——‘试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天下’,可是骆宾王为徐敬业所作的《讨武曌檄》。

他恍然大悟。吕和卿附和自己的一番话,目的不是为权臣,而是意在太后,为的是几年后就要亲政的天子。

“太后有功于国。”

犹豫了许久,龚原艰难的说道。

‘无能之辈。’

吕和卿这样评价龚原,不是因为他没有支持自己,而是因为他毫无决断。

做臣子的听到这种话,要么拂袖而去,要么就击掌叫好,不同意,现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要是龚原真有本事,怎么会从御史台被发配到了国子监中?

“女主秉国,要么见识不明,为权臣所惑。要么便如武瞾,牝鸡司晨,威福自用。纵贤如章献明肃,不也有以天子服祭告太庙之举?”

“但……”

龚原欲言又止,他请吕和卿来,可不是为了与他辩论。既然有求于人,又怎么能一直反驳?只是他本以为能与吕和卿一拍即合,没想到却还是号不准吕和卿和他背后吕惠卿的脉。

“深甫可是想说,如今已非御史,对此无能为力?”

龚原叹道:“同管勾国子监,还能做什么?”

‘正是国子监中才好做事!’吕和卿心中暗叫。

御史台不论,国子监才是重点。

还没有做官,却已经开始指点江山,对已经成为官员的前辈,自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觉得自己上位之后,肯定能做得更好。

从汉时的太学生开始,这些学生的愚蠢就没变过。但他们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利用。更重要的,他们的名声,千年以降,总是一如既往的好——不做事,光说话,要讨好人当然简单——故而士林清议,便以太学生的声音最大。

要想让韩冈难看,朝堂上已无能为力,只有士林清议,方能有所成效。

尽管使动国子监必遭上忌,这么做,等于是放弃了近期翻身的机会,可等到天子亲政,眼前的朝堂便会天翻地覆。只要眼下在小皇帝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印象,日后待其亲政之后,必有厚报。

吕和卿心急难耐,但还是强耐下性子,“深父莫要妄自菲薄,君子之行,自有遗爱。无论是在乌台,还是在国子监中,深父之望岂为官位所限。”

吕和卿几乎急不可耐的要挑事,龚原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想法,试探道,“说得也是,御史台中终不会人人皆不知廉耻。”

“不,深甫,御史台虽能用,但如今人心离散,早非旧日乌台。若有一二诤臣,今日之事,又岂会容得权相猖狂。”

龚原稍稍坐直了一些,这吕和卿终于说出实话了,“难道是国子监?”

“正是国子监!”吕和卿斩钉截铁,“士林清议,民心所向,皆在国子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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