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

操练完后,荀贞回到亭舍,看戏志才的回信。

回信里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毕竟他两人只见过一面,虽说戏志才对荀贞的评价颇高,但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所以大部分都是客套话,有价值的只有一句:说他过些天可能会再去颍阴,如果荀贞方便,他可以绕道来一趟繁阳。

把信看完,荀贞铺开信笺,提起毛笔,磨开了墨,开始回信。

他用的楷书,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得也很客套。客套话说完,作为对“戏志才将来颍阴”的回应,在末尾写了两句诗:“鸟嘤嘤兮友之期,念高子兮仆怀思”。这两句诗出自本朝初年隐士梁鸿所作之《思友诗》,用在此处,正是应景,又在后边写道:“颍阴一别,如马失群。君之风采,仆念至今,相别旬日,如隔三秋,闻君复来,喜不自胜。将备佳酿,悬榻相迎。”

把信封好,他叫来程偃,说道:“阿偃,你有十几天没得休沐了,这阵子累得不轻。给你放两天假,一则回去陪陪你家贤妻,二来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去阳翟,给戏志才。”

程偃今儿陪许仲去了许家,刚回来不久,他接过信,恭敬应诺,迟疑了片刻,又道:“上次高家之事多亏荀君相助,若无荀君,便无小人夫妻。俺那丑妻早说想请荀君来家中坐一坐,虽无好菜好酒,有一片诚心实意。……。”

不等他说完,荀贞笑道:“你我自家人,何需客套?你也看到了,才开始刀剑、手搏、射术的操练,正在着紧时候,委实走不开。这样吧,等有空了,不必你说,我也定会登门叨扰。”

程偃口拙,不会劝人,听荀贞这么说了,也只得作罢。

“君卿有没有说他何时归来?”

许仲没有跟程偃一块儿回来。程偃答道:“他说住一宿,明天一早就回来。”

“许母身体可好?”

“挺好的。”

“幼节呢?”

“也挺好的。……,平时有江禽、高甲、高丙诸人常去,东乡亭的亭长、求盗,大王里的里长也时不时地会去看看,许家被照顾得挺好。许母让我转告荀君,不必为她担忧。”

“那就好。……,你明天就回去吧,信一定要亲手交给戏志才。若有回信,带来亭舍。”

“诺。”

……

雪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只是小了些。吃过早饭,将马借给程偃,看他走远后,荀贞站在前院门口极目远眺。官道、田地都被积雪覆盖,远处的里聚也尽被染为白色,遥遥可见一棵棵的树上都披挂雪团,如琼枝玉叶。时闻北风在田野间呼啸而过。一派清冷景象。

官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程偃骑走过去留下的点点马蹄迹印,好似绽开的墨点,延伸到远方,直到视线的尽头。一点幽香飘来,却是院内墙角的一树黄梅开了。

——,这树梅是荀彧遣人送来的,上个月才种下。随树同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中说:荀贞独处乡野,也许会不免寂寞,故此特送梅来,或者可为良伴。

荀贞走过去,见那梅花、梅枝上都是茸茸的雪簇,盛开的黄色花瓣晶莹剔透,将鼻子凑上,清香缭绕,使人心旷神怡,不觉吟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转眼瞧见繁谭缩着手立在屋檐下,将他叫过来,吩咐说道:“去把我的笔墨纸砚取来。”话音刚落,又改变主意,“不,别拿纸了,拿片竹简罢。”

繁谭很快拿来。

荀贞便站在梅树前,就着适才没有用完的残墨,提笔将适才吟诵的两句诗写在了简上,并将后边两句也补充上去:“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落款处没有署名,而是画了一朵六处梅花。竹简青翠,笔墨纯黑,字为隶书,古朴可爱,再配上这一首千古流传的五言诗,加上那一瓣水墨梅花。繁谭虽不识字,也觉得典雅别致,看起来甚有情趣。

“你替我把这支竹简送去高阳里,交给我族弟荀彧。告诉他,今天梅花独开雪下,凌霜傲寒,十分高洁。为谢他赠梅之情,我故以此诗为报。……,记住了么?”连说了两三遍,繁谭才背了下来。

“你也骑马去吧,早去早回。”

一个早上送走了两封信。收信的对象不同,信的内容也不同,乃至“信纸”也有别。

荀贞又将繁谭送走,看着他在雪下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后,没有立刻转回舍中,而是在门口又站了会儿,正观望雪景,官道上有两个人骑着马奔驰过来。行至近前,看得清楚,其中一个正是刚刚离开的繁谭,另外一人年岁不大,黑衣白裘,挟弓矢、带长刀,却是文聘。

荀贞出门下阶,迎上来,笑问道:“仲业,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文聘勒马停在十数步外,利索地翻身跃下,牵马走近,先给荀贞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正是因为下雪,所以小侄才能得空。”

“怎么?”

“仲通先生起了雅兴,约了几个友人,带了伯旗和公达两位兄长去颍水泛舟。小侄故此得空,才能前来问候。”文聘从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