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婵垂着头,下巴藏在被子里,忽觉周身一松,正愣怔间,却见迟长青猛然站起身来,推门出去了,她顿时愕然无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无措地坐在床上,紧张地想,难道是刚刚不当心又说错了话?

上一回在临阳城的客栈里,洛婵犹记得因为这件事情,迟长青还生了她的气,不知这一次又是怎么了,想到这里,洛婵心中不禁因此忐忑起来。

一想到迟长青会生气,她便有些坐不住,索性推开被子下了床,走到门边去,清冷的风自外吹进来,洛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灯火幢幢,将她纤细的影子投落在了庭院中,摇曳不定。

雨已经不知何时变小了,细如牛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檐下水珠滴入沟渠中,发出叮咚之声,仿佛箜篌的声音,空灵悦耳。

洛婵微微眯起眼,她看见了一线银光撕裂了昏沉的夜色,水珠四溅开来,碎裂为万千水花,融入了雨丝中,再也看不见了。

迟长青竟然在舞剑。

昏黄的烛光自窗内透出来,院子里银光如水,剑气如虹,寒意凛然更甚这夜色三分,洛婵忍不住往门内藏了藏,大约是察觉到她出来了,迟长青很快便收了剑势,快步过来,呼吸有些不稳地道:“怎么出来了?”

洛婵探出手,在他潮热的掌心里写画:你怎么了?

动作轻如羽毛一般自他心头拂过,痒痒的,迟长青忍不住握了握手指,才低声答道:“无事,我就是……就是想练剑了。”

他面不改色地扯谎,就仿佛方才那个激动的人不是他似的,洛婵将信将疑,又看了看屋外的雨丝,心道,这个时候练剑?

迟长青轻咳一声,催促道:“先进屋吧,外头冷,当心冻着。”

话毕不由分说,揽着洛婵进屋去了,一本正经的表情下,任是洛婵也猜不到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大将军分外的……殷勤?

吃过饭后,照例要喝药,迟长青端起放凉了的药尝了一口,苦涩难喝,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翻遍了柜子才发现果脯没有了,那些果脯都是前阵子买的,洛婵本就喜欢吃,每日吃一些,这会儿就什么也不剩了,可没有果脯,这样苦的药,小哑巴如何能喝得下?

迟长青思来想去,又去了一趟对面,开门的是迟满贵,见了他来,十分讶异地道:“长青,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迟长青有些歉然地道:“打扰叔了,想问一下,您家里有糖么?甜食果脯亦可。”

迟满贵想了一下,才道:“这我不清楚,得问问你婶子。”

他话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他媳妇的声音:“有,他爹,你让长青进来吧。”

迟满贵一听,连忙让他进了院子,不多时,迟长青看见满贵媳妇从灶屋出来,手里端了一个碗,笑吟吟道:“来来,长青你把这个带回去吧。”

说着又分外关切问道:“你媳妇的病情怎么样了?吃了药可有好转?”

迟长青答:“比白日好多了。”

他又道了谢,这才端了碗走了,迟满贵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桥头处,一边关门,一边纳闷地问自家媳妇:“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借什么甜食果脯?你给了他什么?”

满贵媳妇撇嘴:“是半碗蜂蜜,你懂什么?他媳妇喝药怕苦,这是来借糖送药呢。”

她说着,又感慨道:“长青对他媳妇是真的好。”

迟满贵嘀咕道:“喝个药而已么,还要糖?”

满贵媳妇哦哟一声,又白了他一眼,哼道:“别人家的媳妇,和你家的媳妇。”

说完就进屋去了,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迟满贵摸了摸鼻子,连忙追进屋里去了,口中一边道:“哎,他娘,不就是蜂蜜么?家里还有,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院子外,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手中端着半碗蜂蜜,脚步轻快地踏过了桥,往自家的院子走,像是捧着他虔诚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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