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谣言与真相(第1/3页)

作品:《勒胡玛

朝命下至建康,沈充得知其事后,当场就急了,扯着钱凤的袖子,责怪道:“都是世仪之谋,我今将身首异处也!”

钱凤也有点儿措手不及,但他终究是智谋之士,略一沉吟,便压低声音问沈充:“朝廷此诏,周氏可得知否?”就此附着沈充之耳,说我等不妨如此这般……

晏平元年三月,吴兴之乱彻底平定,王敦遣使前往洛阳,献上周札和周筵等人的首级。

此前不久,王敦依照承诺,不但放周札安全返回吴兴去,还录用周筵等周氏子弟为属吏。但随即便得到“告发”,说周氏反心复起,乃即于军中诛杀周筵等,然后利用大军尚未退返武昌的机会,突然间三道杀向吴兴国。

沈氏为其内应,预先遮断消息,复引导武昌军往攻周氏。周札不知大军来攻,只听传报说有散民作乱,于是亲率麾下数百人往剿,结果当场被官军所围杀。

王敦别立周氏族人为长,趁机侵吞了周氏近半的土地、奴婢。随即上奏朝廷,献上周札等人首级,并以沈充阵前倒戈,平定周氏为辞,请求赦免沈充之罪。

对于他的这一要求,朝廷是不可能不答应的。此前周、沈为乱,故此严令要取二獠首级,但相隔千里,具体情况如何,身为前线指挥官的王敦实有临机专断之权——况且王敦还扯上了司马睿为其背书。那么既然他们说沈充做了内应,已然将功赎罪,你再一定要沈某的脑袋就不合情理了……

王敦在建康驻军月余后,便即辞别司马睿,返回武昌。但他在王导等人的协助下,耍尽各种手段,竟然篡夺了虞胤所部新军,交给沈充,使屯扎在朱雀门外,以“守护”建康城——司马睿和虞胤自然玩儿不过这王氏两兄弟,再加没有刁、刘等人敢于力争,于是才到手几千兵,又皆拱手让人。

就此,建康之政复归琅琊王氏,王导更代刁协为丹阳内史,内为谋主,外统都畿,权势比从前更盛——当然啦,王敦算是捞了他一把,则在族中的发言权,王导正式落到了王敦之后。

消息传入洛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此前“一日堕”的谶谣联系了起来,民间纷纷传说:今日王处仲胁逼丹阳王,异日裴大司马或也将胁逼天子……还有流言,说荀组擅权,逼退梁芬,裴大司马闻讯,乃于长安城内怒掷酒盏,扬言要率兵入洛,膺惩荀氏!

好在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祖逖的病竟然大有起色,甚至能够起身理事了。祖士稚听其子祖涣说起洛中最近的流言,不禁怒道:“此必羯贼无能胜我,而欲离间我晋君臣也!”即请乃兄祖纳过府一叙,当面质问,说如今谣言满天飞,阿兄身为尚书,位在中枢,难道就束手无策吗?

祖纳苦笑着一摊双手,说:“我虽忝列中枢,岂能禁止人言?倘若大加搜捕,或将使人心更为混乱……”顿了一顿,又说:“我亦曾往谒梁公,彼却云欲归乌氏,不再干预朝政。强请之,乃云:‘大司马曾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祖逖连番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摇着头对祖纳说:“阿兄误矣,倘无外敌,乃可由其自败,如今羯贼觊觎在侧,岂能任由流言恣肆啊?以弟之意,不若擒几个恶徒,诬以为羯贼传播谣言之罪,明正典刑,则不必大加搜捕,而谣言或将渐息也。”

祖纳点点头,说:“此言有理,我当归与诸尚书商议。”其实心里说,这谣言背后若无推手,你的招数必定管用,既有推手,还能够起到多大效果就不好说了……

与此同时,关中地区却又有另外的谣言四处流传,包括司马懿诱杀曹爽、司马昭弑害曹髦,等等等等,桩桩件件,凡是从前司马家讳言的那些丑事,全都莫名其妙地被掀了出来。别说士人了,就连普通百姓和小兵小卒,你若是不知道这些事儿,跟人对谈搭不上话,都会遭到鄙视……

此事由裴诜、陈頵等人汇报给了裴该知道,但二人对此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又不尽相同。裴子羽完全是应付差事——他终究不敢隐瞒裴该啊——而于应对之策,不肯有片言的表态;陈延思却说:“此言不知谁人散出,虽然非假,实不宜为贩夫走卒所议论,明公当下令严禁才是。”

裴该问他:“延思,所谓‘防民之口,甚于访川’,我若下令严禁,恐怕知者更以其事为真了。且若有人犯令,又当如何惩处啊?”这谣言好禁,真相怎么能够防堵得住呢?贸然下令,不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陈頵本身也束手无策,只是请裴该“可与长史、司马等商议”。裴该心说这事儿八成就是长史裴嶷搞出来的,还怎么可能跟他商量?而且估计裴文冀也只能散播司马家丑事而已,若想把话再收回来,他也没啥招儿……

其实正如裴嶷私下对裴粹所说,裴该对于司马家并没有什么忠诚心。来自后世的灵魂,但忠于国家、民族,而绝不会忠诚于一家一姓,更何况司马家作为国家的代表,又实在太不称职了。就好比后世有恨岳飞愚忠于赵宋的,此论固然无稽,却也因为赵氏德衰,根本不能够再作为国家、民族的代表,后人方始有此移恨。

倘若君主口碑尚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