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一拨急诊病人多半是车祸、溺水;白天这一拨则集中于因气候突变而身体不适。

许沁忙得脚不沾地,一岗结束已是下午六点。换班时,她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车还泡在桥洞里,她给肖亦骁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人帮忙拖车,自己则打了车回家。

路上,司机师傅在听广播,收音机里传来新闻播报:

“昨夜特大暴雨现已造成全市9个主城区,3个县大面积受灾,造成经济损失91.1亿元……”

“昨儿那场雨可真大诶。到处淹成河,”司机说,“就苦了警察和消防员,可累惨喽。我今早出门那会儿,瞧见一群消防员,估计是在附近执行任务的,身上全是水儿,湿得透透的,也没工夫管,一茬茬躺在地上睡觉。衣服上都是泥,什么树叶儿啊木渣啊诶呦,都有,有的脸上手上还在流血呢——”

许沁没说话,不知道司机碰上的是不是宋焰他们。

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偌大的城市,宋焰他们这样的人,太多。

正因有这么一群人,灾后重建工作在一日之间完成。到第二天晚上,交通、医疗、商业、生活全部进入正常运转。

这便是这座北方大都市,如一台快节奏、高速转动的大机器,短暂地停下,而后又沉默坚定地继续飞速向前。

那场暴雨后,气温降了很多。白天还不觉得,夜里出门必须得带外套。

许沁的车报废了,孟怀瑾给她重新买了一辆。一星期后提车。

许沁连续打了五天车,也连续五天坐在昏暗的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冷静的都市夜景,在被呼啸的冷风吹得打寒战的时候,想起宋焰。

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扑进他怀里的那丝安定的暖意。

第六天,许沁托关系弄到了宋焰的轮班时间表和他队里的基本情况。他们是军营式管理,虽然有轮班,但未婚军人在非值班时间也得待在军营里做日常军队训练,统一住军营宿舍。无论日夜,不得外出。

他每月有一次为期三天的休假,可以回家,但不得离开城区,且随时保持待命。

许沁挂了电话,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俯瞰楼下的五芳街。

下午五点半,红日西下,四周的大厦在五芳街道上投下一道道斜长的阴影,把红砖的矮房切成一条条明暗交界的长块。

她沉默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有消息发过来。是宋焰的休假时间表,今天,他的三天假期已经是最后一天。

许沁转身出门,下电梯,出了楼。

短短六天,变了一个季节。

楼下的人造公园里,树梢上的叶子开始泛黄。

许沁顺着花草丛深的鹅卵石巷绕到小区后门,穿过长巷,进了五芳街。

她混入来往的人群,在血红的夕阳和大楼的阴影间穿梭,裁缝铺、香料铺、理发铺、蔬菜铺……路尽头一株桂花树飘出香味。

她转进狭窄的小巷,走到翟家院子门口。

大门虚掩。

许沁从门缝钻进去,阳光照着影壁。

绕过影壁,进了院子。夏末初秋,西厢房门口紫藤花凋落一地。

正屋大门紧锁,舅舅舅妈不在家。许沁穿过院子,踩过地上的紫藤花瓣,柔软细腻的一层。

她掀起挂满小果子的紫藤帘,上了走廊,西厢房门窗紧闭。

许沁原地站了一秒,抬手上前扣门,还未碰上门板,门那头传来男人稳沉而快速的脚步声,有人从桌上抄起钥匙,下一秒,门被拉开。

宋焰微低着头,一手捏着烟,一手往裤兜里揣钥匙,正要跨出门槛,撞见许沁站在面前。

他的身躯很明显地往回缩了一下,又止住,眼神定定。

他微张着口,上下打量她半秒了,奚落一笑:“又顺路?”

她上次去营地找他的事儿,他知道了。

许沁看着他的眼睛,说:“不顺路,特地过来的。”

宋焰:“有事?”

许沁:“上次你救了我,来谢谢你。”

宋焰看她半刻,眼里有些讥诮,把烟含在嘴里:“就为说这个?”他跨过门槛,拉上背后的门。

许沁并未后退,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他的胸膛抵在跟前,许沁垂下眼帘,看着薄t恤下他肌理的线条,重复了一遍:“嗯,来谢谢你。”

宋焰往墙上一靠,俯视着她,嗓音低沉:“那你说说,你倒是要怎么谢我?”

许沁没想过这个问题,直白地抬起眼眸:“你要怎么谢?怎么谢都行。”

宋焰眼眸渐深,望着她,想了一秒,忽然直起身,偌大的身躯向她逼迫而去。他夹烟的手指抚上她的脖子,一丝电流从许沁心底穿过。

她僵了一下,纹丝未动。

他指肚上老茧粗粝,从她白玉般细腻的脖颈上缓缓往上滑,人已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哑声问:“怎么谢都行?”

许沁心尖一颤: